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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街

大陆剧大陆2002

主演:叮当

导演:陈江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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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06-14 20:36

详细剧情

“女儿街”是一条店铺林立的商业街,店铺全是由一群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在经营。《女儿街》讲述的就是这群自主创业的女人们的故事。

 长篇影评

 1 ) 《江湖儿女》致敬&彩蛋整理

贾樟柯可能是最喜欢“致敬”自己的导演,没有之一。

早年贾樟柯以“贾科长”之名被盗版碟贩热情安利,于是在《任逍遥》里,科长让王宏伟饰演的小武从主人公斌斌手里买盗版碟:“《小武》有吗?”“没有”“《站台》有吗?”“没有”……

科长的亲表弟韩三明最早出现在《站台》里,是一个失意的矿工,似乎在寻找一个女人;《世界》里也有他。到了《三峡好人》时,三明晋级成男一号,故事讲的就是他去奉节找妻子的经历。

今天贾樟柯新片《江湖儿女》上映,男主角也叫斌斌,女主角又叫巧巧,巧巧她爹是一名矿工,巧巧要去奉节找斌斌……老贾的世界是个圆啊。

一样的角色,重复的演员,反复使用的场景服装道具,永远的家乡情结和变迁主题……贾樟柯拍了整20年电影,原来拍的一直是同一部作品。

等等,这个套路似乎眼熟——咦,这不是漫威和皮克斯的绝活儿嘛?把所有作品都暗戳戳串联到一起,每个角落细节都有可能是彩蛋,漫威有漫威宇宙了,贾樟柯的作品也有一个贾氏宇宙了啊。

《江湖儿女》的故事从2001年讲到2018年,完美覆盖了前作的大多数背景时间。因此,《江湖儿女》就像一部贾樟柯的“复仇者联盟”,是继往开来的分水岭,是彩蛋的集大成之作。看完电影,你找到这些彩蛋了吗?

巧巧&斌斌

巧巧和斌斌这对有点油腻的中年人名字,来自《任逍遥》里的赵涛和赵维威。你大姐依然是你大姐,可你大哥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你大哥了——《任逍遥》里的斌斌有个要去北京念国际商务的女友,斌斌自知赶不上人家,日益颓废消沉;而《江湖儿女》里的斌哥出事之后不但让女人背锅,还甩开人家找了个大学生的妹妹,奋发创业去了,真是很“上进”了。

两个巧巧年轻时都留着红极一时的波波头,事实证明,留这样发型的女人都是不好惹的。

《任逍遥》里,留着波波头的巧巧在迪厅尬舞

《江湖儿女》里的青年巧巧

这个发型的出处在《任逍遥》里有讲:“那天我看了个VCD,美国大片,讲一男一女正在餐厅吃饭,那女的特漂亮,头发特像你。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他们突然就想抢劫了,一掏枪,抢劫!”

嗯,他说的正是《低俗小说》。开头提到小武想买《小武》《站台》没买到,也是只买到了这个。

《低俗小说》乌玛·瑟曼的BOB头引领世界潮流,大概也击中了贾樟柯

《江湖儿女》巧巧又穿上了这套炫黑·刺绣·民族风肚兜+艳红·薄露透·性感罩衫的经典装扮。听说衣服是照着《任逍遥》里重新做的——年代久远,原来那套早不知扔哪去了。

这是年轻时的巧巧,而中年巧巧则穿越到了《三峡好人》时代——一毛一样的衬衫,背包,一脸迷茫和沧桑。放到现在这个大妈扮相显得稍稍有点out of fashion,不过倒很吻合剧情里巧巧坐了五年大牢刚被放出来的感觉。

《江湖儿女》里的巧巧“碰瓷”股神张一白

同款look在《三峡好人》里,服装组真是很省钱了

改革&拆迁

贾樟柯一直对计划经济转型时期的变迁十分关注。

可能对于山西这样的产业结构单一型省份来说,煤矿工业的兴起、衰落、转型、私有化是许多家庭都避不开的话题。

贾樟柯爱矿区生活爱到什么程度呢?同样的矿工宿舍区场景,在《任逍遥》和《江湖儿女》里让赵涛走了两遍,从宿舍过桥走到城际公交车站,路线动作都是一样的。

《任逍遥》里的巧巧,多年后在《江湖儿女》里跟父亲又走了一遍这条路

巧巧的父亲在矿上务工,几杯汾酒下肚,就壮起胆子打开大喇叭痛斥矿长的腐败行为了。父亲的工友告诉巧巧,小道消息说矿工及家属可能要被统一派到新疆去,后来巧巧真坐上了去新疆的火车,不过不是迁居,只是一场不靠谱的艳遇。

愤怒的矿工不止巧巧爹一个,《天注定》里姜武饰演的大海更狠——因为不满村里的煤矿被富豪侵占、由公有变为私人所有,大海写了一封信想寄给中南海,没寄成就搞了一把大猎枪,连着崩了一堆人头。

《山河故人》里为赵涛争风吃醋的两个男主角之间的矛盾,也依附在了煤矿的变迁上。张译演的张晋生承包了煤矿,就公报私仇地赶走了矿工梁子,因为他们两个是情敌。

与煤矿情况类似,各大工厂也在进行改制和迁移。《二十四城记》讲述的就是国营老工厂迁移给人们带来的改变。

除了煤矿和工厂,贾导对三峡移民也很感兴趣,拍了又拍。

《三峡好人》一开始,船上的广播就告诉大家,这里是从奉节岛前往崇明岛的太白号长江客轮,坐船的大部分是去往上海崇明的移民。望向两侧岸边,奉节的老城居民楼都被库区的水位淹没了。

三明要找的地址已经在水下了

《江湖儿女》巧巧坐的游船上也有这样的广播,岸边也有即将被水淹没的居民楼。巧巧在岸上找到那个信基督的女贼时,许多移民正携家带口,失落地乘船离开他们的故土。

巧巧和三明都是从山西到重庆奉节寻找对象下落的,可是找寻过程都颇不顺利,对方也都不想见他们,真是平行世界里的两个苦命痴心人。

金钱&情感

关于《江湖儿女》的英文片名,贾樟柯一开始想的是《Money and Love》,金钱排第一,爱情排其次,很俗,但也很贴切,电影的核心的确是这两件事。贾说他以前听电台热线,老百姓咨询的最多的两件事儿就是钱和感情。是啊,谁会不在乎这两样东西呢?

《江湖儿女》里,巧巧和斌斌在小宾馆里重新碰面的时候,也激烈讨论了这个问题。巧巧说你跟我回吧,斌斌说要回也不能这么回,巧巧明白了:得有人有钱你才能回去,对吧?斌斌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斌哥一生都在为钱打拼而不得,他放弃了与巧巧的情,等想找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不去了。

巧巧和斌斌因为对钱的观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电影里,钱、情、义的关系作为一条线索,若隐若现地穿插在片中。片头巧巧给司机钱,司机客气推脱到帮斌哥不用给我钱,巧巧说耽误你赚钱了,拿着,这是巧巧的讲究;最后斌哥走了,给巧巧也留下一沓“耽误你了”的钱,巧巧却气到炸,心想你居然拿钱来衡量我的义?这是巧巧的霸气。

还有个小细节插曲,斌哥的马仔拿着一张假钞,反反复复地塞进验钞机听那声“请注意,这是假币”玩。社会上之所以会出现假币,也是因为人的钱袋跟不上欲望了嘛。

《山河故人》里的梁子没钱但是家里摆着关公像,象征他心中还有一份义;而《江湖儿女》里的斌哥以关公像为尊,最后却落了个不义之人的名声

《任逍遥》里的小阿飞调笑:“美币,那就是美国人民的B啊!”还要炫耀给周围人说:“一张能换好多钱!”

《三峡好人》韩三明在船上看卖艺的表演欧元变人民币,电视机里放的都是小马哥用美钞点烟的经典画面。他听人说,“人在水上漂,就要靠美钞!”

崇拜小马哥的不止斌斌那样的县城大哥,连三明那样的老实人都会受影响

《山河故人》对美钞的迷恋程度更进一步,张译直接给董子健饰演的儿子取名叫张到乐,Zhang Dollar!生下来的使命就是挣!大!钱!

董子健饰演的叛逆儿子张Dollar

《江湖儿女》里发了财的二勇告诉斌哥:我现在只有两大爱好:一个是看《动物世界》,另一个是看国标舞。

这让我想起《站台》里也有个小配角叫二勇,文工团解散后,这伙计就脱离大部队去做小买卖了——难道,如今爱国标舞爱到棺材里的二勇哥,当年也是混文工团的?看来还是下海经商有钱途啊,文艺没希望……

文工团&歌舞厅

科长对歌舞永远是充满激情的。小武一开始不会唱K,被梅梅一脸嫌弃,后来就在梅梅的指导下变身麦霸了。

小武什么都不会唱,两人只能尬坐

在《任逍遥》开场第一个镜头里,小贾(彼时还是小贾)就亲自上阵,穿个老头跨栏背心,站在大厂房里自嗨地唱意大利歌剧。

《任逍遥》最后出场的那个警察的扮演者貌似就是《江湖儿女》的二勇哥(高糊画质尽力了),惩罚犯人的方式都是:去,站到墙角唱歌去!你不是爱唱歌吗?斌斌就老老实实唱了任贤齐的《任逍遥》。

《任逍遥》结尾

贾樟柯关注90年代、世纪之交的作品比较多,唯独第二部电影《站台》定位在80年代,专门追溯文工团的闯荡生活。

《江湖儿女》最重要的一首歌是叶倩文的《浅醉一生》,当年是《喋血双雄》主题曲,也很契合《江湖儿女》的情境。这不是科长第一次用叶倩文的歌了,《山河故人》里2024年的澳大利亚还能响起叶倩文的那首《珍重》。

流行曲在贾樟柯的电影里不计其数,扒下来就是当年的时代金曲合集了。记得《江湖儿女》巧巧后来心情郁闷就跑去奉节小歌舞团跟着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吧?《三峡好人》的奉节县里也有个光膀子的男人,拿着麦克风在昏黄的灯光下豪唱“酒干倘卖无”。

尬舞也是贾樟柯电影里县城人民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永恒女主角赵涛的人设基本都是会跳舞的,在文工团跳,在老式俱乐部跳,在新潮的迪厅跳,在世界公园的演出台上跳,老了也要在自家院子里跳……

这段迪厅舞眼熟吗?赵涛在《山河故人》里跟张译跳了一遍,在《江湖儿女》里跟廖凡又跳了一遍。《江湖儿女》还插了一小段与剧情毫无关联的纪录镜头,一群大爷大妈在快乐地跳广场舞,每个人眼里都闪着光,真美好啊。

汽车、火车、轮船、UFO

贾樟柯也爱用交通工具的变迁表现时光流逝。

《山河故人》里张晋生身为煤老板的富豪标志是一辆新买的红色桑塔纳,《江湖儿女》里的斌哥开皇冠,后来差点被皇冠磕破头没了命,再后来还是羡慕有更壕的车的人。

煤老板泡妞的致胜秘籍——拥有一辆桑塔纳

《江湖儿女》第一场戏是一辆颠簸的老式公交车上,一些普通百姓茫然疲惫的神态,最后镜头摇到靠在窗边打盹的巧巧。画质和场景都十分粗糙,非职业演员群像,看似随意的一组镜头锋芒毕露,简直找回了我第一眼看《小武》时的那种惊艳的感觉。

《小武》第一场戏也是公交车,小武自称是警察拒绝买票,几秒钟后原形毕露,原来他是个小偷。第一场戏就把这个小人物拍活了。

《站台》第一场戏也是文工团结束演出后,乘着夜色坐大巴离开。

《任逍遥》里,巧巧也坐在靠窗的位置

《江湖儿女》从绿皮火车到高铁,反映出十几年来中国翻天覆地的变化。徐峥演的大忽悠在火车上对周围人说,就应该坐慢车,看看大好河山,慢慢看,慢慢品。

上次《山河故人》赵涛也对儿子说过类似的话,她送儿子出国前母子俩坐了一次绿皮火车,她说希望车慢点,妈妈陪你的时间就能长一些。

几次去三峡都是坐船。

最后还有终极时髦的交通工具——UFO,构成了贾樟柯电影里为数不多的超现实部分。

徐峥天花乱坠地讲他的新疆探险旅游项目,说要带游客去找UFO,结果对面的巧巧一脸严肃地说,“我见过,见过一次”。徐峥自己都不信,还以为捡到个免费托儿咧,后来知道勾搭来个刑满释放的女犯罪分子,顿时怂了。

巧巧搁哪儿见的UFO呢?在《三峡好人》里。

三明也看见个魔幻场景,一个人在废墟上空走钢丝。这时配的背景音乐是林冲夜奔。

所谓“宇宙的囚徒”,跟夜奔的林冲其实是一回事啊。

《小武》写90年代,《站台》写80年代,《任逍遥》《世界》《三峡好人》《二十四城记》写千禧年前后,《天注定》写眼下。而《山河故人》和《江湖儿女》都有超长时间跨度,站在一个更全局的角度去看待社会和人心的变化。

无论籍籍无名还是蜚声国际,贾樟柯都执着于在同一个画框内,用同一群人物演绎不同的人生命运。可能一个舞台下面有个观众是小偷,他的名字叫小武;可能一个文工团路过一条路,他们来自站台;可能路上站了个女人叫巧巧,巧巧在等一个矿工;可能一个矿工心里有解不开的结,他想去趟三峡……说是贾樟柯宇宙也好,说是平行世界也罢,他们都是当代中国的众生相。

何小沁/文 原创请勿搬用

 2 ) 儿女江湖——江湖的失序与迷茫的坚守

本片中文名称是《江湖儿女》,按照贾樟柯的讲法,背后有三个原因。首先跟费穆导演有关。他在2010年拍完《二十四城记》之后想要拍关于上海的历史纪录片,就去香港采访《小城之春》(1948)的女主角韦唯女士,从她口中得知费导有一部筹拍于1949年左右的的遗作(后于1952年被朱石麟和齐闻韶(原片编剧)搬上银幕)。虽然贾樟柯在一次采访中说,采取同样的片名是向费导致敬,但后来在《电影手册》中坦陈,自己“忘了那部电影的故事,但记住了这个片名。‘儿女’好理解,‘江湖’这个词可能很难翻译成外文,江湖意味着险恶的冒险旅程,复杂的情感经历,秩序之外的世界,规则之外的情义。那拍电影呢?我想我们也是江湖儿女。”这也就引出了后两个原因,与贾樟柯当下的处境和过往的经历有关。一方面,贾樟柯认为江湖是处在正常社会秩序之外的边缘社会,而自己所坚持拍摄的独立电影在行业中有着同样的地位;另一方面,之所以片名比故事本身更让他难以忘怀,是因为这几个字触动了他对过往的怀念和理解——他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中是有很多大哥的,自己也是受到当时港台电影的很多影响,一直有武侠情节。

贾樟柯这样的解释容易造成的误解是,《江湖儿女》的重点是‘江湖’,但在实际电影叙事中,儿女和江湖是两条互相支撑的脉络。江湖和儿女分别表现了各有正反两个面向的两套逻辑,且双方又要在对方中毁灭与生成。江湖,有序时表现为义,失序时表现为利/力。倘若不是独闯江湖,那么身在江湖就必定有自己的帮派同党,有内(内分长幼)外之分(外人不必然是敌人,比如本片中警队的队长,他在二哥遇刺和斌哥还乡两次探望期间,衣着上表现为自己人,语态上则故意显得很仗义)。所以,义也会分别被修饰为忠义和侠/仗义。而在影片中,江湖的解体便是从这两个方面开始的。斌哥自己是个仗义的人,在二哥出事之后和巧巧一起拿出不少钱给二嫂,所以他自然也期待自己的人是因为义气而聚在一起,因而他带着兄弟们,背依“其利断金”,坐观《英雄好汉》。而贾樟柯通过影像对这两个意象的解构恰揭示了他心中的江湖渐渐走向失序的原因。《周易·系辞上》讲“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其中,‘利’表锋利,与兰嗅一外一内,皆是同心的结果,这正是斌哥想要为自己打造的江湖。结果斌哥入狱后,树倒猢狲散。其利断金的实质反而成了以利相交,利尽而亡。而二哥的死,斌哥两次被黑,都是因为新人要出头。他们的方式过于野蛮,纯靠蛮力,毫无规矩,就像当年疯狂滋长的房地产。所以在影片最后,当斌哥出走时,这倔强似乎在呼应小马哥(片中多次出现的背景音乐正是叶倩文为《喋血双雄》演唱的《浅醉一生》)的江湖至理,要争一口气,要把失去的东西拿回来,但是在一个内以利相合,外以力相交的江湖中,他已经失去了建立秩序的基础。

斌哥这帮人,作为一个特定的帮派,与之相对的是其他帮派;所有的帮派加在一起构成黑道,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白道;黑道和白道共同构成了社会,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家庭。贾樟柯没有像片中客串的另一位导演那样去演绎老炮儿为小炮儿立规矩的故事,也没有像他喜欢的黄飞鸿和小马哥那样让江湖中人维护本应是白道应该维护的秩序,这些根本不是贾樟柯的人生经验 和想象力之所在。他是一个在蛮荒而疯狂的年代努力将自己从小县城甩入都市后的返乡之人。他的怀旧和哀思,在江湖中受的伤,可能只有在家庭/爱情之中才能得到关爱、理解和慰藉。贾樟柯说,自己在拍摄电影的同时中不但去回顾了自己十几年用不同设备拍摄的各种影像,同时也渐渐反思自己的经历,理解了周遭最近的人。按照他这个讲法,我们看到,时间一方面体现在拍摄技术上,从数码影像,到胶片,手持,网络直播,实时监控,另一方面就体现在巧巧这个角色的成长,具体说来,是贾樟柯理解的巧巧的成长(与此相对,斌哥的时间观中只有有序与失序两个节奏,如同钟摆,就像贾樟柯自己的影像中所执着的过往和当下)。

巧巧代表了儿女这条脉络,其有序时表现为情,失序时表现为欲。理解这一维度走向失序的过程是理解这个电影末段的关键。按照斌哥在奉节的解释,他自己出狱后被小弟们抛弃了,所以他以同样的方式去理解他和巧巧的关系。可能江湖的坍塌让他自觉被世界抛弃,在抽象而强烈的抽离感之中已经无力去体会一个为我坐牢五年的巧巧与一帮入狱之后便弃我而去的小弟之间的区别。他一心想着在江湖中再闯出一片天地,再杀回去,把自己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所以当巧巧为情南下寻夫时,她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只能为义北上的大哥,也并不知道,因为自己从未踏足江湖,从未被失去,所以没有被拿回来的必要,更因此在斌哥那里没有意义(当然,后来有意义了,因为斌哥腿脚不便之后,她是斌哥觉得唯一不会嘲笑他的人)。倘若当年为斌哥开枪、此刻请斌哥返乡的是马仔,或许情况会完全不同,因为这说明他的江湖还在。类似的是,巧巧起初也是不理解斌哥的,她既不认同江湖的道理,也不愿意在江湖飘荡,她的挂念是家庭,是结婚和赡老。所以当斌哥在奉节牵起巧巧的手,说这只手救过我,巧巧失望的关键可能并不在于他牵错了手,而在于斌哥是用义的方式去回应她的情,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因此,巧巧的情是被斌哥的义浇灭的。主人公看似交织在一起的命运其实是分叉的,三晋大地上被风沙掩埋的裂痕在川渝的雨水中暴露无遗。

以前在大同,巧巧跟江湖中人的关系是斌哥在江湖中的地位所决定的,换言之,她并没有独立闯江湖的经历。以上述雨夜长谈为分水岭,巧巧的成长分成两个阶段,前后经历了两次一无所有,在情节的发展上都与情到欲的转化有关。首先,由于不明白江湖凶险,钱包被偷,导致财产上一无所有。从这时开始,巧巧被抛入了江湖(可能因为身份证和钱的丢失,她不能通过正常方式找工作并用自己的劳动维持生存,而这正是一个人在白道生活的关键。当然,时间短促,她也没有准备找工作。)。似乎在贾樟柯眼里,巧巧才是仗剑的侠客。他说,赵涛在表演过程中是把那瓶水想象为一把剑来使用的(所以用水瓶开门以及在宴席上与人举杯就变得非常丰富)。但这把水做的剑同时是用来解渴的,换言之,是用于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的。所以她处江湖有两个维度,一方面是满足自己生存的欲望,另一方面,为这一目的在手段上就要利用他人的欲望以及由此展现出的弱点(不论是骗钱还是开走摩的)。这里所说的情到欲的转化是说,一方面失序的江湖中无处不在的欲望替代了真情,就像无孔不入的蛮荒的力量替代了道义。另一方面,对满身欲望的人,只能以欲制欲。就像对只能理解力量的人,首先必须以暴抑暴,就像巧巧当年向天开的两枪。所以,当巧巧一个人在一个已经失序的江湖上行走,她最基本的本领就是对他人欲望的洞察。

在斌哥抛弃巧巧之后,她又经历了情感上的一无所有,这种一无所有并不是说她丧失了感情的能力,而是丧失了感情的对象,于是情感被解放为脆弱而盲目的欲望。并非徐峥真的欺骗了她,只不过这时候她选择让自己被徐峥欺骗。但是后面她清醒了,她不再欺骗自己,因为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一个人。

巧巧的这两种遭遇正好对应了传统武侠片中独身漂泊江湖的两种方式:一种是深谙世事,靠机敏的嗅觉在江湖上混口饭吃;一种是为情所困,游魂般在江湖上漂荡(前者如韦小宝,后者如李寻欢。当然,赵涛演绎的是当下这个江湖中的常人,自然不会体现出那两位的风范)。两种情况下巧巧都没有完全自失,江湖,因她不混不浪,守住了对人对己的底线,因而是‘闯’ ‘出’来了,这才有了后面这一幕。

巧巧走出火车见到飞碟,贾樟柯说,意味着她在彻底的孤独感中把握了自己,用魔幻现实的手法引出飞碟是要表示,此刻她已经可以与天地交流。理解巧巧在站台的这一幕是理解后面的关键,直接涉及到我们如何理解她回老家之后在麻将馆重新建立的江湖秩序。与在秩序和失序之间做钟摆运动的斌哥不同,巧巧此刻已经不再感到自己是被抛出来,而是自己把握了自己的命运。此时其实是有多重的可能性向她展开的,即便此刻她决定留在新疆,决定出家,决定回去找工作嫁人过日子等都不意外,因为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具体的东西可以成为她的羁绊。一切都取决于她自身的意志。但是她决定回去重建一个江湖,一个她一直不理解且排斥的东西(我所否定的可能性是,她因为服过刑,并不好在白道上混,但是要知道,即便是在黑道上,她也并不只是为了活着,为了找口饭吃,因为不管黑白两道,随便找人嫁了等各种省力的方式是最符合这种需求的。但是她现在有一份产业,而且明显在黑道上维护这份产业是需要各种能力的。既然她没什么可争的,这就说明,她在孑然一身之后仍然有自己坚守和认可的东西)。这就有意思了,她的动力是什么?当然,从戏剧冲突的角度,我们可以理解,如果要探讨的问题是重新建立秩序的可能(而不是展现作为一个渺小的个体单纯顺从于无序的命运),情节上需要巧巧回去,但是恰恰是这样一个问题需要我们理解她,否则这样的可能性便是空谈。

因为贾樟柯说,自己是从男性的视角理解的巧巧,虽然她戏份最重,但这并不是女性视角的电影,所以一个可能性是,导演对于之前的秩序的怀恋是通过巧巧实现的。换言之,巧巧其实承担的是男性对道义的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此处就会非常薄弱,还不如当初找个马仔替换巧巧去放枪。这种一厢情愿如果要在女性体验中讲得通的话,就不可能是在站台那里在绝对的孤独中获得自我,反而恰恰是要在对恋人一去不复返却又无法释怀的怀恋中,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恋人。当然,这并非是自恋,而是说自己去承担起以前的恋人的角色,让他的精神在自己的身体中起死回生。因为贾樟柯一直说,这个电影跟他这几年最自身生活的反思有关,我建议他再多努力一下,好好理解一下为什么有个人做这么多,是要有自己的事业还是为了你。。。

然后就涉及到本片最大的问题了。巧巧回去之后,是怎样重新聚拢起这个江湖的?因为前面已经讲过,这个江湖在内外两方面分别由于利和力崩塌了。如果巧巧(父亲去世,斌哥抛弃,只身一人,女性)要建立新的秩序,就要面对这两个问题。我觉得,这可能也是对于世态炎凉一向在意的贾樟柯来说最重要的问题。贾樟柯自己说,巧巧这个角色并不是个英雄,而只是坚守了做人最基本的道义和底线(他也是这么理解巧巧照顾斌哥的原因的。因为单纯出于道义,所以她拒绝了斌哥的牵手,也不关心林家燕的消息)。如果这样,其实就没有提供克服之前问题的可能性,这点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从影片中看出来:比起以前斌哥的气势,巧巧更像是一个讲基本法的老板,小弟作为工人在那里领工资。那么其实有另外两个可能性是被放掉的,一个是巧巧真的是靠道义聚拢起一帮人;另外一个是巧巧从情的角度去贯通义。这两者都很难,难于上青天,但是没办法,我们现在已经处在一个不上天堂便下地狱的状态,没有什么能停在原地。至于前一个可能,可以想见巧巧一定要做出巨大的牺牲,并且唤醒人们心中的良知。我们,处在这个时代的我们,基本上是不相信这一点的,我们对自己的勇气和他人的良知都没有信心。第二个可能性则更困难,以前儿女情长通常被认为是英雄气短的原因,这就是说,两者是相互龃龉的,就像这个片子表现的那样。但是电影的意义之一就在于讲出可能性得以变成现实的肌理,而不只是停留于去担忧人的渺小与卑微(他说,最后用监控是临时起意。他觉得因为监视器无处不在,实在变成了影像,过一个月就被删除。人可以被删除,非常伤感。)。这不是批评,而是深切的期待。但很可惜,贾樟柯似乎只是要在叙述中批判,而没有要在批判中重建,所以这部影片止于怀旧和恋乡。最终他想要表达的,就在影片的三个外文名中,'江湖-儿女'变成了'利益-欲望'( Money & Love ),而且没有人可以在这种丛林状态中立于不败之地;但即便在这样的世道,仍然可以保有人之为人的底线,这并不会因世道变迁而被冲蚀掉( Les Eternels ),两者构成了芸芸众生在当下——在八十年代以来的狂飙突进即将寿终正寝的时候——的命运,以及在这命运中最后可以坚守的东西:人在江湖中如灰烬一般飘落,但这灰烬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Ash is Purest White )。但是如果不能由此出发去展开出一个有情有义的世界,可守护的希望并不比挥之不去的无望多,人在两者之间更多的是迷茫。贾樟柯们最后一定还是会像斌哥那样,在返乡之后再度决绝地离开,继而又在迷途中重走返乡之路。

(上述所有出自贾樟柯的讲法都来自他的采访以及(主要是)他在慕尼黑电影节后与观众的交流。)

 3 ) 《江湖儿女》贾樟柯专访

贾樟柯在戛纳首映《江湖儿女》之后,在专访中聊到了与赵涛十多年来的合作,本片采用多种器材拍摄的原因,对音乐的选择,以及,对江湖的定义...


1、《江湖儿女》的故事设定是从2001年开始的,一直讲到今天也就是18年的时间。从2000年的《站台》开始您就一直与赵涛合作,从认识到开始一起拍电影,到形成今天这种很稳固的关系,她在您的创作过程中有起到怎样的影响,尤其是创作过程中她占的比重有什么变化?

贾樟柯:我和赵涛是2000年的《站台》开始合作的。《站台》讲的是县城文工团的故事,因为我决定采用方言来表演,在挑选女演员的时候就有几个基本要求,一是必须会跳舞,因为电影里有舞蹈的场面,然后是需要会讲山西方言。

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就扩大到会讲山西、陕西和内蒙方言,因为这几个方言语调有点像。但还是没找到。最后就扩大到北方的方言,还是找不到,我都有点儿绝望了。然后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赵涛那个时候刚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在山西师范大学当舞蹈老师,我去她班上挑学生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她也刚毕业很年轻,觉得非常合适,就合作了(《站台)。我觉得我跟她的合作经过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她刚刚开始电影表演时,是凭直觉在表演,电影里的角色也跟她比较贴近,我们是这样拍摄了《站台》和《任逍遥》的,一直到《世界》。《世界》的剧本就跟她有很密切的关系,因为是她给我讲的那短暂的一年在深圳世界之窗实习的经历,让我萌发了写这个剧本的念头。当然写完剧本我觉得她来演也是最合适的。我们去拍的时候,找了很多演员也是她以前的同事,她们还在那里跳舞,那种感受特别有意思。《三峡好人》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因为到这部电影时,里面的人物跟她本人反差就比较大。首先这个人物的年龄是要高于她本人的,是一个已经结婚、需要处理婚姻问题的女性,她那个时候还没有结婚,年龄差距也大,我们在造型上就要帮她做老妆,把一个小姑娘化妆成中年女性。那个时候还挺痛苦,因为做完妆容之后大家都不满意,她就笑,说“你们应该拔我的眉毛”,因为在山西那个年代流行把眉毛拔掉之后画一道,有点发红的,我也不知道那叫什么妆,她说眉毛拔掉之后画成那样,感觉年龄一下子就上去了。她在造型上提供了很多想法,也牺牲了很多。做完这个造型果然感觉老了至少五岁。妆容还算是容易做到的,真正去演这个角色时,进入到这样一个已婚并且即将离婚的这样一个女性的状态里,对她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挑战。那个片子她完成得很好,但是也有遗憾。

在《三峡好人》结束后,我们基本就没怎么合作了,因为我去拍了纪录片《无用》,还有《海上传奇》,那里面她基本上也没有表演了,是一个串联的人物。我那一段时间拍片速度也比较慢,直到2013年才拍了《天注定》,所以这段时间她就去拍了别的导演的作品,拍了英国导演(艾萨克朱利安)的《万层浪》,去了威尼斯,然后又拍了意大利导演的《我是丽》,我觉得她的进步在《我是丽》之后特别大。我也不知道拍摄(《我是丽》)期间发生了什么。因为她是跳舞出身嘛,所以念台词没有经过训练,以前台词是有点弱。《我是丽》拍完后第二年她就获得了意大利金像奖的最佳女演员,那个奖在电影节中都是非常重要的,意大利大卫奖,也是意大利奥斯卡,我非常惊讶,还有点小不舒服,怎么没在我的电影里面得奖(笑)。当时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拿了影后,直到《天注定》的时候我才明白了。那时候她已经拥有了自己非常完整的表演体系和表演方法,对我也有很多启发。比如从那部电影开始,她跟我讨论剧本的时候都会跟我探讨每一场戏发生的时间点。我们写剧本的时候通常就是写“日景”,“夜景”,她就问,这个“日景”是早上,中午还是傍晚?是饭前还是饭后?我问这个重要吗?反正就是白天嘛。她说很重要。如果是午饭后,那时候人的身体是一个状态,午饭前早上八九点又是一个状态,和十一点半的状态又不同。她分得很细。就这样一直到了这部《江湖儿女》,她这次案头工作做得比较多。作为男性,我对这种“江湖”还是有所了解和耳闻,有些朋友的身份也是介于(江湖和普通社会)之间。但她本人是完全没有“江湖”经验,完全没有接触过。但这也很难去接触,尤其是“江湖”里面的女性。所以她做了很多阅读,读了很多报道、采访、案例,来总结。她说,通过这些阅读要理解一种“江湖逻辑”,即江湖上的人是怎么想的。但读完之后她又会把资料放在一边,因为除了江湖逻辑,她觉得更重要的是女性的逻辑。她说通过阅读,江湖的逻辑我感受到了也知道了,现在应该再回到女性的逻辑里。

2、整部电影里哪一场戏是最难处理的?

贾樟柯:最难处理的是小旅馆那场戏,它也是最重要的一场。重逢是很难拍的,在很多年没见的情况下,两个人见面会说什么?怎么表达?对表演的要求非常高。表演讲究的是“承上启下”,但两个人五年没见面,这里的承上其实承的是一段空白,对我和演员的挑战都很大,但我觉得他们俩演得非常好。另外一个就是这场戏的空间很难处理。我们在排练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场台词的密度比较大,掐表计时发现这一场已经快到十分钟了。这么长的时间,在一个扁平的旅馆房间里,如何调度演员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因为省事儿的拍法也有,放个固定机位,两个人坐着说,就结束了。我以前的电影也用过这样的方法,自然也有它的魅力。但是这场戏十分地暗流涌动,我就想如何用摄影机的运动配合演员的走动把这种暗流拍出来,这对调度的考验非常大。两个演员也有一些动作包括跳火盆,如果采用分剪的方法我又不太喜欢,所以全部需要在一个长镜头里完成。那一场戏两个演员的表现非常精彩,当然也有摄影师、灯光师等所有部门的配合。从监狱到新疆徐峥戏份结束段落全部都是用胶片拍的,我们在彩排这场戏的时候也减掉了一些台词,最后完成是七分钟。一本完整的胶片是十分钟,等于拍一条就得用一本胶片。这时摄影师突然发现胶片带得不多。这场戏是在奉节拍的,驻地在巫山,两地之间高速要开一个多小时,于是马上派摄影助理开车去取胶片。但是车还没回来,我们就已经拍完了,因为一共只拍了两条。第一条没法用,因为赵涛和廖凡两人情绪互相感染,演得热泪盈眶,现场感觉是特别好,但我觉得这个还是不能用,不能哭,需要克制自己的感情。于是又拍了第二条,效果非常好于是就结束了拍摄。彩排差不多是一下午,就一直摄影机跟着调度那种,但真正拍是两条就过了。

3、巧巧进入江湖是一种宿命,还是被外界影响的?

贾樟柯:不是宿命吧。普通的社会里有很多人,有些人成为了江湖的一分子,有的人没有。电影的中心人物巧巧和斌哥就像阴阳的两面,互相成就也互相毁灭,特别是情感上两人都经历过毁灭。如果了解中国这十几年的发展就会更明白,故事一开始是经济最不景气的时候,很多人下岗、失业,是这样背景下的一个故事。所以也能够理解,他们为何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过去的江湖也存在于战乱、社会动荡不安的的情况下。

4、对音乐使用的想法,这些歌曲(比如《潇洒走一回》和《Y.M.C.A.》)都是自己选择的吗?

贾樟柯:《潇洒走一回》不是我选的,是拍到的。因为我们拍摄地每天有演出,有一天他们突然那样唱歌,我就马上拍了下来,是拍下来之后赶紧去买的版权,顺序刚好反过来。这首歌的氛围跟这个年代、这群人都特别契合,“红尘滚滚、潇洒走一回”嘛。而《Y.M.C.A.》是因为首先有了电影发生的空间,在写剧本的时候,写到那个年代年轻人的活动,其实就是在卡拉OK、迪士科舞厅里,没有别的去的地方。很多人谈事情也都在卡拉OK和迪士科里面。当时迪士科大家最喜欢的只有两首歌,《Go West》和《Y.M.C.A.》,既然《山河故人》用了《Go West》,那这部就用《Y.M.C.A.》吧(笑)。所以说不是我挑了这首歌,是因为这个空间的存在,这个空间里需要有音乐,才用了这首歌。当然那个年代我也拍了很多纪录片,那段剧情一下子转换到街头的舞蹈,特别打动我,因为那个时代有股说不出来的劲儿,大家很有生命力,街上跳舞的女人很感染我,于是我把它延伸出来到了一个纪录段落。自己主动选择的只有一首歌,就是叶倩文的《浅醉一生》。江湖里的人争强好胜,都特别有魅力,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江湖里的人物,都特别帅,是特别浪漫的人,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很有人格魅力,这样大家才追随他,才逐渐变成“大哥”。那个年代正好是录像厅时代,很多江湖规矩、礼仪、忠和义的道理,都是看吴宇森电影学来的。录像厅是我特别想拍的一个场景,斌哥看录像,不过拍摄时选择的是《英雄好汉》,黄泰来导演的,我剪辑了一下,用了叶倩文的歌。因为我觉得叶倩文的歌就代表着录像厅时代,代表着我的记忆,歌一响起来我就想起那个年代,和那时人的状态,浓情蜜意。歌和电影的主题很贴合,叶倩文的歌声本身就有种情义。后来电影里还用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因为我有时候会突然看到这种我很喜欢的场景(一场街头演出),我会把它安排在剧情里,那场演出是我2006年拍到的。2006年拍《三峡好人》的时候我看见这场演出,马上就把赵涛放进去,在那个人唱《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时候就一起拍了下来。所以也是因为拍到了,才用了这首歌。

5、您以前一直跟摄影指导余力为合作,这次换成了法国的摄影指导Eric,请问合作情况如何以及对自己风格的影响?

贾樟柯:Eric是我和余力为一起挑选的。余力为自己也当电影导演,他和我一起拍片这么多年,导致自己拍片量特别小。我准备拍《江湖儿女》的时候,他也正在筹备自己的《悖论13》,工作比较紧张,而《江湖儿女》的制作周期又很长,半年之内拍摄了四个月,跨越了几个季节,走了七百公里,耗时长。我就想那这次只能换个摄影师了,我俩就一起商量找谁来拍。Eric 跟王家卫一起拍过广告,也跟阿萨亚斯一起合作过,跟华语导演拍故事片这次是第一次。我跟他认识是有一年阿萨亚斯带着《清洁》来北京,那时就通过阿萨亚斯认识了。他还跟塞勒斯合作了《摩托日记》等电影,我和余力为都特别喜欢,就决定邀请他来做摄影指导。他对我的支持,我觉得和余力为对我的支持是一样的。这次我特别想用多种摄影器材来拍摄,因为我拍电影这十几年用过各种不同的设备,就和他商量说,这次能不能就像十几年的拍摄经历一样,采用不同的器材,他也非常支持这个想法。我们用了最简单的、像素很低的DV,最开头有一些以前的DV素材,和新拍的连在一起。然后还用了digital betacam,用了胶片,从监狱到徐峥的戏份都是胶片拍的。然后还用了高清和标清等各种不同的设备。我们用了三天时间,安排好了器材的总谱,包括像素的变化,DV的低像素到2k、4k、6k,全都做好了编排。一开始我还找了个翻译,因为以为现场沟通可能会比较多,但后来都不怎么需要了,因为用最简单的英文我们就能交流,视觉和电影语言大家都互相理解、高度一致,所以很好沟通。

6、江湖这个词在字幕中没有翻译,保持了拼音。所以“江湖”到底如何定义呢?

贾樟柯:江湖确实翻译不出来,太复杂了,它有双重含义。一部分是传统的含义,以前因为战乱、饥荒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底层人民组织在一起,自己有自己的信仰和规矩,用各种方法,包括暴力,来维持心目中的正义,解决问题。中国文化中江湖是很重要的,也为人津津乐道,人们会用江湖的角度来观察社会,比如水浒传和各种武侠小说都是这样。后来江湖还有更广泛的含义,指那些存在于秩序和主流之外的人,比如江湖郎中,是走街串巷给人看病的。这些人是不安定的,游走的,比如货郎也被称为江湖人物。那些没有家的、漂泊的人,都适用这个更广泛的江湖定义。

*感谢@MovieMonster共同采访

首发于:http://emilyliangfilms.com/blog/

WX: 米粒电影院

 4 ) 人在那里认真生活过的地方,才是美的

《江湖儿女》,我觉得,代表国产片最高的审美水准。很多人的审美被新闻联播带偏了,觉得崭新的,巨大的,洋气的,才是美的。如果怀旧,怀的一定是(仿)古建筑。而我们实际生活过,和其实仍生活在其中的地方,我们人生的,以及历史的几十年,就被无视了。

今天某人作为一个画画的,跟我严肃地讲了另一个观念:人在那里认真生活过的地方,才是美的。

不要无视那些日渐破败的房子,那些没有设计过的野蛮生长的街道。对于一个画画的来说,整齐如一的大街,大楼光亮的玻璃幕墙,真的是一无可画,根本比不上小巷里晾着衣服的竹竿,沧桑的却贴着新对联的木门,花开得生机勃勃杂乱无章的小花园。世界的丰富,本在细节之中。我们只是觉得它们代表着穷和土,所以就认为它们丑,就像胡锡进那样,说电影是臭豆腐,是灰暗视角,这是不公平的。胡的话体现的只是他本人的心灵的贫乏。

《江湖儿女》如果只到巧巧在新疆的深夜下车,很孤独,很悲伤,很危险,但是她认为自己看到UFO,她笑起来——如果只到这里就结束,我大概会给满分。

后面的不好在于,我不希望在发挥得那么好、充分展示出她的情商和智商的前提之下,巧巧又变成一个守旧的女子,守住前情郎一个破破烂烂的麻将档的遗产,十几年弹指一挥,就这样虚度了。巧巧不该是这样的。

遗憾归遗憾,巧巧有好几个细节我都惊为天人。

看到赵涛的脸,你老是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她的脸有所有那些我们认为是普通人的特点,但同时又是颇有识别度的。那是一种端正的不脱离人民群众的好看。我看完电影之后,把她的演技和脸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巧巧这个角色,我唯一想到也能演的,是巩俐。

土帅土帅的。煤矿区大哥的女人,关键时刻就是这么飒。

赵涛和廖凡在奉节的小旅馆里重逢的一场戏,是可以拿来作为经典,将来在课堂上一代代研讨的。场面十分尴尬,女方镇定,男人软弱却又不是全无良心。这里演出的是人的同理心。

爱情失去,尊严和互相帮助的情谊还在。跳火盆是神来之笔。

赵涛的演技,有一处特别打动我。那是2018年的重逢,廖凡坐在轮椅上,问:对我还有情谊吗?赵涛在他后面推着轮椅,摄影机给她的侧脸一个大特写,她的上眼皮非常剧烈地颤动,然后她用貌似平静的口吻说:“没有了,就是江湖情谊”(我记性太差了具体的台词一定精彩很多)。就是那个眼皮颤动,面无表情,展示出她在克制内心特别激烈的情绪。从她的那个表情,你可以体会到,她还是爱着的。太厉害了。

徐峥在火车上的表演也颇能让人会心一笑,坐过绿皮车的人,谁没见识过这种一上车就自来熟、爱吹牛的小人物。

电影最后的镜头,巧巧在监视镜头的低画质里的无助身影,虽然是玩了一个小技巧,却是非常好的。

贾樟柯回应胡锡进,说:真相是最大的正能量,见不得真相和真话的做法,是负能量。熟视无睹,充耳不闻,所获知的不是真相和真话,最终会成为最大的负能量 。很棒的回复。

排片很少,南京好像只有两个电影院的小厅放。想看的朋友要抓紧了。并不苦闷,很多地方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5 ) 贾科长的江湖,讲究

2001年初,河北省石家庄市发生了轰动全国的“3·16特大爆炸案”,导致108人死亡,38人受伤,我国随即掀起了“第三次严打”,这也是《江湖儿女》的时代背景。

九月份的院线大片很多,有张艺谋的《影》,姚晨、马伊琍的《找到你》,开心麻花的《李茶的姑妈》......不过,这些大片都扎堆在月末的国庆档上映,唯独贾樟柯的《江湖儿女》档期要早了一周。

没办法,贾樟柯(人称“贾科长”)的电影真的卖不过这些商业大片。

记得当年科长的《三峡好人》与老谋子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同天上映,结果《黄金甲》大陆票房接近3个亿,《三峡好人》票房仅有30万,以至于贾科长悲愤的表示:“我倒要看看在这个充斥黄金的年代,有谁还在关注好人?”

巧合的是,这次与《江湖儿女》同天上映的,有一部卖情怀的圈钱港片《黄金兄弟》,虽然该片的豆瓣评分只有5.3,票房和排片却全面碾压了《江湖儿女》。

贾科长虽然是戛纳电影节的常客,他的作品票房最高的也只有三千多万(《山河故人》)。

这次的《江湖儿女》讲了一个相对“商业”的黑道故事,还有影帝廖凡出演,张译、徐峥客串,好不容易有点卖相了,却遇到了另一个“黄金”。

贾樟柯的个人风格

贾科长的电影一直都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据科长本人透露,早在《山河故人》的路演时期,他就有了创作《江湖儿女》的想法。

科长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那时候县里乡里有很多所谓的“社会大哥”,讲义气、能平事儿,年轻人都很崇拜他们。

然而时光荏苒,在《山河故人》路演的时候,科长得知曾经的一位“大哥”中风了,连走路都困难,令他无限感慨,于是就有了片中“斌哥”(廖凡 饰)这个角色。

也许是这种时间上的关联,让《江湖儿女》有了很多《山河故人》的影子,例如两部影片开头都是4:3的旧电视画幅,体现出一种年代感,等到正片开始后,才变成16:9的正常银幕画幅。

两部电影还同样是三段式的时间跨度,同样穿插了隐喻性极强的超现实主义场景,同样使用了大量的经典老歌......

从叶倩文的《浅醉一生》,到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电影中一如既往的充斥着迪斯科、国标舞、广场舞、卡拉OK,以及各种颇具年代感的杀马特土嗨场景。

对于经历过世纪之交的观众来说,这个年代离我们不远不近,因此看贾科长的电影,能给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江湖儿女》中还有一段三峡蓄水前的镜头,让人联想到那部《三峡好人》。赵涛饰演的女主角名为巧巧,与她在《任逍遥》中饰演的角色同名。

因此对于铁杆粉丝来说,《江湖儿女》是串联了贾科长过往作品的一部电影。当然,对于没看过那些电影的观众,以上“彩蛋”也不影响对影片的理解。

贾樟柯的讲究

贾科长的电影不仅文艺,也很讲究。他的作品中记录了不少风土人情,年轻一些的观众可能已经看不懂,或者察觉不到。

就拿《江湖儿女》来说,有一场戏是斌哥带着女友巧巧,与手下弟兄们一起喝酒。他们的喝法叫“五湖四海”,是用9种不同的白酒兑在一个脸盆里,混着喝,寓意“五湖四海皆兄弟”。

还有一个细节是上香,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电影里拜关公的时候是三炷香,祭奠死者的时候是四炷香,这就叫“神三鬼四”,也是流传很久的一个习俗。

神三鬼四:拜神的时候,上三炷香、磕三个头、烧纸钱要三张三张的烧;拜死人的时候,上四炷香、磕四个头、烧纸要四张四张的烧。
拜关公的时候是三炷香

祭奠死者是四炷香(需放大)

贾科长的电影就是爱抠细节,哪怕观众根本注意不到,也尽量不让你挑出毛病来。

片中还有一场戏,是巧巧出狱后和斌哥在一间小旅馆里谈话,镜头中间是巧巧,背景是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幅挂历。虽然背景被虚化了,依稀还能看出挂历的时间是2006年,与巧巧2001年入狱,服刑5年的时间刚好吻合。

据说贾科长和团队为了还原那个时代的真实面貌,看了很多纪录片素材,甚至连“2001年的女性有没有流行染发”这种问题,也要反复考证。

可以说,影片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除了街道上空调外机的型号比较新(这个要换可能成本太高了),其他的地方都做到了神还原。

贾樟柯的江湖

扯了那么多,《江湖儿女》到底讲了啥?

讲的自然是一个关于江湖的故事。

影片开场的时间设定是2001年,斌哥是山西大同当地一个有头有脸的黑道大哥,巧巧是斌哥的女朋友。他们开麻将馆,替人“铲事儿”,调解争端,同时也面临年轻帮派的挑战。

除了斌哥这样的大哥,影片中还有留学归来的大学生(刁亦男 饰)、轮渡上的妇女扒手(丁嘉丽 饰)、骚扰妇女的摩托民工、被骗钱的出轨土豪(张译 饰)、爱吹牛的火车乘客(徐峥 饰),可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2001年尚处于世纪之交,那时的社会治安还比较乱。2001年初,石家庄市发生了轰动全国的“3·16特大爆炸案”,导致全国掀起了“第三次严打”。

“严打”这个词大家应该都听说过,最著名的当属“1983年严打”,此后中国又经历了“1996年第二次严打”、“2001年第三次严打”(电影的时间点)、“2010年第四次严打”,每一次都是社会太乱了,到了不打不行的地步。

当然,这些严打往往都有一定的社会背景原因,比如国有企业的改革,导致了大量工人下岗,《江湖儿女》中就有巧巧父亲在广播站怒斥干部侵吞国有资产的情节。

笔者作为90后,对那个年代依稀还有些印象。记得那时候的县际长途汽车,经常会遇上劫道的,村里面则几乎是“三不管地带”。

至于小偷小摸更是司空见惯,现在我们出门坐火车坐飞机,背包直接放行李架上,一般情况下,上个厕所没人看着也不用担心丢了。

而在那个年代,人们都穷,也许根本不是惯偷作案,而是受生活所迫的普通人,就像片中丁嘉丽饰演的那名妇女,本来是渡轮的乘客,却在船上偷了巧巧的钱包。

社会乱的时候,也就是“江湖儿女”们粉墨登场的时候。

廖凡饰演的斌哥,以“江湖中人”自居,他和手下的马仔,拜关公为偶像,将情义放在心中,俨然一副“教父”做派。

但是到故事结尾,我们就会发现,斌哥和他手下的马仔,大部分都是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

斌哥曾经风光无两,却遭遇一系列变故,还因为酒喝多了导致中风,坐上了轮椅。当他一副狼狈相回到家乡,昔日的弟兄们对他只有冷嘲热讽,态度令人心寒。

可以说,斌哥这个角色的前后反差很大,非常考验演员的演技,而廖凡贡献了影帝级的表演。

也许是受影片中杀马特土嗨风格的影响,斌哥的遭遇让我想起早期杀马特红人“MC石头”的一首《狗屁义气》,里面有句歌词是:“有钱就是兄弟,没钱都是狗屁!”

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一下这首歌,歌词对所谓的“江湖义气”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MC石头曾以一首《情债》的喊麦红遍大江南北,其经典台词为:“我的低调,不是你们装逼的资本。”

贾樟柯的情与义

赵涛在贾科长的电影里一直是女主担当,这部《江湖儿女》同样是大女主戏。

据说赵涛为了塑造角色也查阅了不少资料,光人物小传就写了几万字,将巧巧这个角色从出生到死亡的人生经历都写出来了。

在影片中,巧巧为斌哥蹲了五年牢,却惨遭斌哥感情上的背叛,然而巧巧依然收留了落魄后的斌哥,对他悉心照料。

影片最后,所有曾经的“江湖中人”都不再以江湖人自居,唯独巧巧这个最初不当自己是江湖人的女子,贯彻了江湖人应有的道义。

斌哥问巧巧:你不恨我吗?

巧巧说:我不恨,因为我无情,但是我照顾你,因为我有义。

贾科长谈到巧巧这个角色时,曾为影迷分享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位老先生给他讲《三国演义》,那位老先生说,关羽对刘备是有情有义,对曹操则是无情有义。

关羽是山西运城人,贾科长说他那时突然明白,“原来我们山西人是可以把情和义分开的。”

贾科长的片子,结尾通常都会带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感,例如《天注定》结尾的那句“你可知罪”,《山河故人》结尾赵涛一个人在雪中跳广场舞。

《江湖儿女》的结尾同样耐人寻味,据贾科长本人透露,他剧本写的结尾是2018年元旦那天,巧巧又买了9种白酒,打算和斌哥再喝一次“五湖四海”,回到家发现斌哥离开了。

不过拍摄的时候,贾科长把这个结局改了,改成巧巧在门口看着斌哥离开的地方,然后镜头摇到屋里的监控画面上,画面中巧巧的人影逐渐放大,最后变成了一片模糊的像素。

这个结局是什么意思呢?我的想法是,什么江湖风雨,儿女情长,在时代的洪流面前,留下的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吧。

 6 ) 见证贾樟柯电影宇宙的终结

贾樟柯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自己致敬自己的导演。这部片子几乎没有新的东西,只是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把已经讲过的故事又讲了一遍,或者是把以前的作品全部加了一遍“作者按”,只不过,这次讲的没以前好而已。巧巧三世以及斌斌三世,带我们重温贾樟柯电影的黄金岁月。与电影的宣传语不同的是,这次我们见证的不是贾樟柯电影宇宙的形成,而是贾樟柯电影宇宙的终结。

一、人物转世中,留下了什么?丢掉了什么?

巧巧,是一个融合了《任逍遥》中的巧巧、《三峡好人》中的沈红以及《天注定》中的小玉的角色,由于致敬的成分太多,人物本身变得面目模糊。贾樟柯用一种纯直男的视角,塑造了一个会武术的王宝钗。巧巧对斌斌的感情,似乎有从爱到义的转变,表面上看似乎是在歌颂女性的独立和担当,但歌颂的却是三从四德的女性,为斌斌坐牢是一,去找他是二,给斌斌当护工却只换来两个字是三,更重要的是她的从一而终,都回家开场子了,还是独身一人,冥冥之中还不是等待斌斌的拯救嘛,虽然来的时候已经坐上轮椅了,可是斌斌的角色还是个施与者,而不是求助者。

在《任逍遥》里,乔三是个从不为女人打架的冷酷大哥,但在过去的贾樟柯那里,从来就不存在一个简简单单的大哥,冷酷如乔三,感情中也掺杂着爱和控制,一方面他是巧巧过去的老师,另一方面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哥,放不下面子是自然的。而巧巧呢,表面上看是被动的,在大篷车上被乔三一次次地摔在座位上,哭的稀里哗啦,而内心却是独立倔强的,这从吐在小济嘴里的那口烟就已经体现的明明白白了。

而《江湖儿女》里的这俩人呢,实在是没有任何爱情戏,除了剧情的设定,你找不出两个人情感变化的任何依据,巧巧为什么爱斌斌,在等待的过程中又是什么样的心理,寻找的时候除了上演两段普法栏目剧,别的还有什么呢。曾经的细腻变得草草了事。在男人女人的关系里,根深蒂固的直男思维又占领了高地,归属感解决一切问题。因为他是你男朋友啊,解除关系都得要他一句话,现代女性们,您慢慢品,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斌斌呢,原型就是贾樟柯小时候接触过的大哥,《任逍遥》里的乔三,事实在是太久远了,创作极度依赖经验的老贾,真的是回忆不起来了,所以搞了个看起来很义气但实际上并不知道什么是义气的大哥。全片里斌斌真的没有任何义气的行为,斌斌,我就问你一句,人家二哥托你查是谁造谣,你办了吗?拿钱不办事啊你,碰见俩打你腿的小崽子,你就放了?斌哥后来的残疾,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当时留下的后遗症啊。年轻气盛就不说了,等斌斌重回大同,对待昔日的马仔也没有任何的尊重,兄弟是这么当的吗?而他对待巧巧的态度,确实像个大哥,大哥会对你好,但你不会是大哥永远的女人,陈浩南都还黎姿李嘉欣舒淇换着来呢。

作为大哥,外人的感觉永远是很忙很牛逼,这没错,但拍电影不能这么应付啊,我就想知道斌斌都干啥了,在电影里他没有解决任何一件事,没有善待过任何一个人,就连戏份被拿掉的六爷,都知道给人骗子点钱,做做慈善呢,除了让舞蹈老师给二哥再来一曲,没干过啥彰显人格魅力的事啊。好大哥坏大哥,乃至本片中印象派的大哥,都不重要,作为关键人物,你让这么一个形象来推导出一个情深义重吗?

二、在左支右绌的互文中,贾樟柯忙着把所有的故事一次讲圆,有的东西他可没忘

在《江湖儿女》中,除了斌斌和巧巧,几乎没有什么重要的配角,这意味着故事的重担全部压在了他们俩的关系上。而老贾做了什么呢,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我陶醉的趣味和分解重组的快乐上了。

如今的老贾已经从过去蹲在街边的少年变成了热爱红白喜事的油腻中年,朋友们,这意味着他对生活以及故乡的了解已经由日常转向了仪式,曾经鲜活的生活质地变为了生死如戏的景观,你说拍出来的东西会产生什么变化。曾经的广场舞、大篷车、录像厅、台球案,以及苍茫夜色中走调的卡拉OK,是小贾对现实的敏锐反映,而现在这些成了他电影拼图中的一块,不需要问原因,拍就完了。贾导啊,现在大篷车都改良了你知道不?节目单子更新了,现在不收钱了,卖药酒,用鳄鱼、蛇、王八之类泡的,还有喷火和艳舞什么的,如果你看过应该会喜欢的。

仪式、景观、魔幻现实主义的祖国,这些东西已经奥特了,已经被玩的不好玩了,搞摄影的有好多都想玩这些,已经被我喷的人脑袋变狗脑袋了,详情参见本人日志。魔幻现实主义的极点就是科幻啊,可老贾对科幻的理解实在是太萌了,就是rou的一下飞过去一个什么玩意——飞,成了老贾科幻观的核心概念。哪怕说斌斌的腿是外星人飞来打断的也好啊!看来老贾的科普材料还停留在《走近伪科学》的阶段。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贾的社会观,严重受到了《法制进行时》的影响啊。巧巧在奉节的遭遇被拍成了如下几集:《女子坐摩的遇色狼,机智巧脱险》、《喜宴上来了不速客,大吃大喝不上礼》,《小生意与大骗局——坐火车切莫轻信他人》,一个个故事告诫我们,江湖路远,小心风险啊。当然了,我们也不必太在意这些,毕竟这是贾导为朋友们安排的晚会节目,乐呵乐呵得了,可惜针灸诊所骗局那集没了,要不然还能多乐呵两分钟。

在仪式和栏目剧的缝隙里,再努努力其实还是可以讲个好故事的,但剩下的篇幅也很紧张啊!还得留着致敬自己呢,剪掉了但还舍不得用的素材,比如在大同拍《公共场所》时勘到的景,本来还准备回去再拍一次呢,斌斌的枪不能只在迪厅里掉一次啊,起码得掉两次。可惜碰上耿市长的城市建设,老房子全改成了古建筑(详情参见周浩导演的《大同》),只能改拍《在清朝》了。所以就连翻拍带过去的素材,全剪到了一起,经过反复构思,终于把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安插了进去,各种明线暗线,仿佛是一部贾樟柯电影番外特辑,让认真观影的我竟然获得了一丝观看侦探片的快感。

贾樟柯现在的电影就是这么的后现代,就是这么的结构主义,用不了的素材拼拼凑凑也能给你炒盘菜,不得不说啊,当镜头扫过《任逍遥》里的斌斌和小济时,我感动了一秒。老实说如果单纯是当年的素材,你给我凑够九十分钟,我也愿意买单。但老贾的野心比小贾大多了,可惜啊。

三、见证贾樟柯电影宇宙的终结

总体的一个印象,在内心里,贾樟柯还觉得自己是街头的那个小子,但很不幸,他已经是除了煤和酒之外的另一张名片了。墨镜和雪茄让他没法在野案子上随时来两杆了,就像现在的年轻人玩的那个游戏,王者荣耀。他对世界的理解永远停留在了八九十年代的故乡,而现在只能玩玩电影拼图导导以前的录像带,创作对于他来说更像一种惯性驱使下的计算,动机从现实的触动变成了回忆中的自我沉溺。

作为一种对过去贾樟柯电影的怀念,江湖儿女倒是挺不错的。看到荒野里的公交站和巧巧衣服上的蝴蝶,让我想起《逍遥游》和任贤齐;看到巧巧在小旅馆里追问斌斌还是不是她男朋友,让我想起城墙上崔明亮也问过尹瑞娟同样的话,以及赵小桃在地下宾馆还披着雨衣;奉节的大篷车上,也有路灯下的小姑娘,只不过不用表演给假冒的站长了。

贾樟柯在访谈中提到,自己曾经和当年初恋的女友,从城外谈心归来,空中突然炸开了礼花,那一刻他被深深的震撼,他说他永远不会把这一幕拍入他的电影中。在《山河故人》里,我看到了那个镜头,在那个时候贾樟柯的电影宇宙已经终结了。他的白日焰火已经绽放过了。

 短评

巧巧在奉节的种种表现,真像一个侠女,她用最江湖的方法,苦苦追寻属于她的江湖,在这个“江湖”,在这个男人,终于猥琐地坍塌之后,她很意外地,又往新疆走了一程,这一笔特别好,像人生走向岔路,而实质是一段自我流放。很少有作者能写出这一笔。

5分钟前
  • 老晃
  • 还行

先于它是一部变化,折中,或者是温和保守的贾樟柯作品,《江湖儿女》首先是一部做工出色,几乎没有短板的电影。这种出色,不仅体现在予我印象最为深刻强烈的声音设计处理下(如《男儿当自强》的鼓点,大同街头一声枪响),还有人物的情感,真像火山喷发燃烧过后的灰烬,温度在不断冰冷,退却。仅以摩托车脱逃、奉节宾馆房间等几段戏,赵涛的精湛表演,都无可厚非。如同国标舞与雪茄,“江湖”自然也是搭港产片之类流行事物所来的舶来品,《江湖儿女》是“男人入错行,女人跟错郎”的通俗悲喜剧,但它又在事实层面上,消化了科长近十年的苦思求索(站在《任逍遥》与《三峡好人》的肩膀上)。回到大同固然是无路可退,但消失在监控摄像头画面的结尾,居然连接了其他独立电影。

8分钟前
  • 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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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毫不夸张地说,这可能是三峡好人以来贾樟柯最重要的一部作品,它不仅勾连起之前除世界之外的几乎所有作品,还通过贯穿性的角色串联起整片中国土地,绘出了一幅心酸的迁徙路线图。江湖此时具有双重含义:黑帮和漂泊,种种道德崩塌的故事背后,是残存的传统人际关系中一丝难以断绝的情义和温柔。

12分钟前
  • 圆圆(二次圆)
  • 力荐

都8012年了贾科长还在重复自我可真叫人生气。三线城市的男欢女爱硬要用江湖义气来自欺欺人,各种年代符号摊得像葱花撒大饼一般。赵涛拿着外挂全开的大女主剧本都拯救不了后半部分的平庸。最大亮点?我觉得是张译老师和徐峥老师的客串......

16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 还行

哪有什么江湖儿女?不过是出乡村言情剧!贾樟柯这些年的创作心态,就和赵涛的那顶假发一样蹩脚可笑:表面上拿腔拿调,内核实则空洞无力(形容赵涛的表演同样贴切)。更别提那些恶臭的“老毛病们”:生硬堆砌符号,热衷展现社会奇观,执意于穿插无甚意义的旧素材,以及靠几首流行金曲无力地表现时代变迁。这样毫无想象力的影像表现者,到底哪来的勇气玩自我致敬的?同样是第六代导演,娄烨和贾樟柯之间的差距,就像看廖凡赵涛同框演戏——谁才华横溢且低调谦逊,谁又是个技法拙劣的投机主义者,一眼便知。(想对最有用短评那位说:陈凯歌冯小刚顾长卫管虎给老婆开小灶,也没见陈红徐帆蒋雯丽梁静演技拖后腿啊。纵然周韵演技和赵涛一样差,好歹有美貌吧。赵涛这种演技长相气质三不沾的乡土剧演员,还真以为自己能拿戛纳影后啊???)

20分钟前
  • 凹凸
  • 较差

《山河故人》,有的人活成《小武》,有的人活成《三峡好人》,有的人活成《江湖儿女》,从《站台》走向《世界》,《天注定》都将是时代的炮灰。

25分钟前
  • 柏林苍穹下
  • 推荐

贾樟柯概念化创作的毛病依然没改,微电影的容量生生拉成了长片。江湖的设定就开篇段落因其凌厉的暴力而将将站得住脚,巧巧出狱后的情节一路松垮,越来越编不下去。几场名人客串戏过于随意,如果是要强化巧巧江湖应对的本事,就简直可笑。最差评的是流行歌曲的拙劣使用,几首口水歌彻底将情感扁平化,庸常化。

26分钟前
  • LOOK
  • 较差

水位上涨,城市在消失;证件丢失,身份在消亡。求救手机外的侠义,寻不到手机里的位置;豪饮脸盆中的江湖,跨不过脸盆里的灾祸;矿厂被传迁往边疆,移民被迫流徙南方。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消失,关公像还在,小旅馆还在,这江湖恩义还在,为你鸣枪的回忆还在。丢了身份的我们,溺亡进时代,被深情淹没。

28分钟前
  • 西楼尘
  • 推荐

贾樟柯致敬了自己过往的作品,完成了自己宇宙观的塑造,且把“江湖”二字普及给国外媒体。然而江湖说得七七八八,电影的内核还是赵涛的胸怀,不过从山西到三峡再到新疆,从21世纪初到2018,倒是一个纵横经纬的中国发展史。并未到杰作。

30分钟前
  • LORENZO 洛伦佐
  • 推荐

他的脑海充满着宏伟理想,却还是被撞得头破血流。他大步前进迈向成功,终究被囚禁在一把轮椅里面。拿把手枪以为能震惊四座,其实有枪的人死得最快。投资发电站想发家致富,最后才明白成功无法复制。她在迪厅载歌载舞矫若游龙,却在生活中寸步难行。她为爱人承受五年牢狱之灾,得到的只是断绝关系。重逢不意味着幸福的开始,只是再次分开的倒计时。终于等到他浪够了的那一天,你仍然不是他的港湾。说什么人在江湖,其实只是普通人的生活日常。说什么情深义重,其实重情重义只能孤独终老。别看他光鲜艳丽,其实只有一个小卖部。别看他腰缠万贯,面对谎言也智商欠费。即便是地产大亨,遇到菜刀就必死无疑。即便是著名导演,遇到剪刀就戏份全无。自诩为江湖儿女,无非是市井之人,肉眼凡夫。你以为心里住着一个宇宙,不过是宇宙的囚徒。

33分钟前
  • 朝暮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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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英文名: Wonder Woman

34分钟前
  • ____anybo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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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二十周年经典自选集,虽然含涛量100% very taoish,到底还是侠气和浪漫的。为廖凡的那一句“掉头,去呼和浩特”坐五年牢,不亏

39分钟前
  • 王大根
  • 推荐

除了第一段让人眼前一亮之外,其他部分真的都是在靠“技巧”和自我重复(致敬)强撑着…连科长拿手好戏时代感营造现在都几乎要依赖不停塞经典老歌才能勉强维持……

44分钟前
  • Peter Cat
  • 还行

叶倩文已经不能满足科长了,电子乐让科长开始魔幻现实主义的征程...

47分钟前
  • 已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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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我们2:江湖儿女

48分钟前
  • PureSucker
  • 还行

赵涛开枪的气势太赵一曼了,当场就想把党费都交给她……

50分钟前
  • 皮革业
  • 还行

以为能看一部不需要看字幕的电影,忘了一如既往的山西话,结果一大半时间都需要靠英文字幕。在卢米埃跟两千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看中国电影,是一种骄傲。在给所有人看到中国近现代的发展史,是另一种骄傲。是我从来没有过的观感体验。可能因为身处国外可能因为同为女性,这是贾樟柯里我最喜欢的一部。

52分钟前
  • DADAWONG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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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我的观感比《山河故人》要好,无论是形式或情节都相对完整,更类型和情节剧,符号与暗示相对略少。尤其第一部分,本土黑帮的设定还是很不错的,廖凡的表现还是很棒。不过,其实这是个大女主的电影,赵涛才是核心,关于她的成长。比较厉害的是,这部片子试图串起贾樟柯之前的几部电影,野心大了。

57分钟前
  • 桃桃林林
  • 推荐

放肆 说科长开小灶的去看看姜文、陈凯歌、冯小刚、顾长卫、管虎!!!哪个没用过自己老婆?!!!这才是爱人的最高境界!!!

60分钟前
  • Spring
  • 力荐

看片之前特意重看了《任逍遥》和《三峡好人》,感觉在在贾樟柯的电影世界里,总会有这类似曾相识的东西,就像是不靠谱的记忆,仿佛是同一个世界里的同一群人,他们随着社会的变迁,在同样的时代上演着类似的故事。贾樟柯导演的电影从来都不是强戏剧性的类型,不过《江湖儿女》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它相对来说很类型片化,很情节剧。不是短片式的拼盘,而是一个时间跨度非常大的线性叙事,没有那么多以为符号美学的东西,也没有只是停留在情景剧的层面,而是通过对之前作品的重新解构,保证了作品趣味性的同时,也让导演本身作者性的东西变得更成体系。感觉贾樟柯一辈子都在拍同一个故事,和很多大导演一样,只是这一次你能看到他在现在的年龄段,对人情和人性的观察,对女性和男性的理解,用人的改变去承载社会这十几年的巨变。

1小时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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