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片日本1985

主演:仲代达矢,寺尾聪,根津甚八,隆大介,原田美枝子,宫崎美子,井川比佐志,池畑慎之介,油井昌由树,加藤和夫,松井范雄,伊藤敏八,儿玉谦次,渡辺隆,野村万斋,加藤武,田崎润,植木等,头师孝雄,头师佳孝,天田益男,木村荣,日比游一,加藤精三,南條玲子,音羽久米子,寺岛进,东乡晴子

导演:黑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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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乱 剧照 NO.1乱 剧照 NO.2乱 剧照 NO.3乱 剧照 NO.4乱 剧照 NO.5乱 剧照 NO.6乱 剧照 NO.13乱 剧照 NO.14乱 剧照 NO.15乱 剧照 NO.16乱 剧照 NO.17乱 剧照 NO.18乱 剧照 NO.19乱 剧照 NO.20
更新时间:2024-04-12 20:58

详细剧情

  一文字秀虎(仲代达矢饰)征战多年,手段残忍。在七十岁时,秀虎准备将家业一分为三,由三个儿子分掌大权。他把太郎孝虎(寺尾聪饰)、次郎正虎(根津甚八饰)、三郎直虎(隆大介饰)叫到跟前,以“支箭会断,砚支箭折不断”喻语告诫三兄弟,嘱咐他们要休戚与共。三郎当场把三支箭横在膝上折断,以抗议父亲枉经乱世,而不知人情。秀虎大怒,将三郎驱逐出境。三郎遂到邻国入赘为婿。  而之后一文字家果然被三郎言中,背信弃义的告诫果然成真,父子及兄弟间的纷乱开始,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

 长篇影评

 1 ) 史诗背景下的人性悲剧

    对于有着宏大背景的史诗片,我总是非常喜爱,气势磅礴的气氛中,英雄的豪情总是让人荡气回肠。黑泽明这部《乱》有着史诗片的背景,但是它并不是一部让人看了生出豪情,或是悲情的影片,在史诗的背景下黑泽明更多的是展示着人性的扭曲与脆弱,在一场东方背景下的李尔王式的故事中,展开着普世性的人性思考,显得深沉而沉重。
    影片的故事架构上采用了莎士比亚的著名悲剧《李尔王》,根据日本的历史文化,于东西方的结合中表现出世界性的感染力,我想这也是该片大获好评的重要原因。黑泽明善于讲故事,尽管《李尔王》本身就是一个足够丰富的故事,但是往往一个同样的故事,不同的人讲述会有不同的效果,何况导演只是借了个壳,更多的内容是他自己的思考,正因为如此,黑泽明的片子虽然很多都比较长,但总能让人耐心看完,这个功夫确实不简单,很多导演在片子里渗透了他的或许很丰富的思想,但是由于片子故事性不强,使影片只能成为一部学院电影,无法让他的思想影响更多的人。
    故事架构很简单,老迈的枭雄秀虎欲将领土分给三个儿子,希望他们同心协力继续家族的伟业。但是事与愿违,这导致的是家族的分裂,小儿子被驱逐,而秀虎则为两个儿子所不容,长子和次子间又尔虞我诈,最终家族在分裂中走向衰亡。片中,秀虎是一个复杂的人物,他在年迈时对孩子们充满了希望,希望他们能团结一心,而结果却令他心痛,从秀虎分权希望安度晚年到他被儿子们驱逐这段进展之快令人咋舌,秀虎顷刻之间就从一个王者成为儿子们可以轻易摆布的“可怜人”,在这个时候,我不禁要问这是为什么?随着影片的进展,答案得以渐渐清晰,实际上,孩子们正是在做秀虎曾经做过的事,这位老人曾经便是凭着残忍无情获得了枭雄的地位。所以,当他成为孩子们不择手段的榜样时,他再试图让孩子仁义忠孝就是一件一厢情愿的事了,片子从秀虎的命运中透出一种宿命论的色彩,秀虎成于无情也毁于无情,终于他凭借无情铸造的领土成为了无情的领土,并且在无情的战火中被毁灭。秀虎家族的命运表现出浓重的东方特色,这样的故事无论在日本,在中国,都已经发生的太多,权利的争夺造成的人性扭曲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同时又表现出巨大的“生命力”在历史中顽强的存活,让悲剧不断上演。
    片中秀虎长子的夫人枫君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她很充分的表现了在一个动荡的年代,在一个扭曲的环境下人的思想轨迹。她本是一位诸侯的女儿,但是其家族被秀虎所灭,从她哀宛的叙说中可以想见那一定是个残酷的过程,而这也难怪她心中会潜伏复仇的火焰。在仇恨中,她在疯狂中表现出惊人的冷静,而她也从秀虎身上学到了不择手段的精髓,所以她在进入昔日家族的城堡后要唆使丈夫将仇人秀虎逼入绝境;所以在丈夫太郎死后,她进而去勾引丈夫的弟弟二郎;所以她要激将二郎将三郎刺杀同时跳起一场诸侯的战争毁灭曾经毁灭了她的家族的这个家族。正如她在生命中的最后言说,她要让这座昔日家族城堡被烧毁,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的仇恨令人悚然。起初,观众或许还会有种诸如“最毒不过妇人心”,女人误国这样的想法,但是细心体会她的命运我们就不难理解她的选择,在战乱年代,女人的命运往往不由她们选择,她们要么如二郎原配夫人那样忍气吞声,将仇恨消解于宗教的寄托中;要么就如枫君一样走向另一个极端不择手段的复仇,同时背负起后世的骂名,而这已经与她无关,她成功了,她目睹了仇人家族的灭亡,惨烈的死去。
    影片中秀虎家族的故事虽然出于虚构,但是故事时时表现出真实,权力的争夺,家族的兴衰,女人的命运,复仇的故事,战场的厮杀,无一不是真实世界的反映。片中没有英雄,没有死前高喊“自由”的华莱士,只有出自人性的赤裸裸的权力争斗,片中每个人都有着可怜的一面,每个人似乎又都不是无辜的,他们的悲剧命运似乎是因果的必然,或许只有秀虎身边那个小丑是无辜的。黑泽明出色的营造了一种悲剧性的效果,战场上士兵的绝望,悲怆的音乐,浓重的色彩,无不透出一种震撼性的效果。同时,该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人物装束的色彩,如各方士兵的色彩都很浓重,哪怕是白色都显得很刺眼,士兵在浓重的装束下在显得有些暗淡的城堡中搏杀时,那种惨烈的效果就非常明显了。是的,浓重艳丽的色彩总会给人的视觉很大的刺激,特别适合营造气氛,就如片中很多人物总是在艳丽的服饰或是气魄的盔甲下死去,那种浓重色彩的凋零总是更让人心恸。
    黑泽明后期的电影更多的渗透着思考,渗透着人文精神,就如在这部《乱》中,他揭示着人性,并沉重的思索。片中末尾,活下来的只有曾经被秀虎残杀的家族的一位盲人后裔,他是“无害”的,他是普通的,所以他活了下来。“乱”中虚构的时代是一个动荡的年代,片中时刻弥漫着“乱”,混乱的战场,混乱的伦理,混乱的家族,混乱的人性,在“乱”中,一个貌似强大的家族走入坟墓,留下的是一座座城堡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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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云和乱

  《乱》属于黑泽明的晚期代表作,相比较前几部的对市民人物叙述,如《姿三四郎》,《罗生门》等,《乱》的叙事是具有史诗般的特质,而且导演在诠释这个故事时,也在细节之处花了很大的心思。下面我就从“云”和“乱”的角度来分析下这部电影。
  故事的开头导演就把云展现在观众面前,此时的云呈现出聚拢状,与此同时,年迈的城主也正在他儿子们的围绕下在宽广的山峦中交谈;接而,云之形开始展现出蘑菇似的喷发状,城主和儿子们的关系也进入到了紧张阶段;在一阵父子冲突后,三郎最后被放逐了。黑泽明在开头就在电影里将天空的云与地上所发生的事情牵到了一起,象征了年迈城主的命运就有如这云一般,在短促的聚合稳定后不安与恐惧将会喷发出来,不确定性会如迷雾般笼罩在城主身边。
  故事的发展是城主悲剧命运展示在我们观众面前,此时天空的云彩在硝烟的衬托下变得模糊不清,云的意象由开头的清晰转向了含糊,城主的命运也在一次次地流落后依旧显得雾里看花。
  云在影片中最后的出现是三郎找到了城主时,城主仰望了天空,在发觉了云彩又再次显现得错落有致后发出了赞美之声。
  云从故事伊始的清晰变化到后来的模糊不清直到结局的错落有致的排列,云始终是年迈的城主内心最真实的写照——乱。开头云的聚集与喷发象征了城主内心不确定性的逐渐放大,他梦见自己一个人被抛弃在山峦中就是这不确定性的突出表现;故事当中的云的模糊是城主内心最乱的写照,城主一次次的在寻找确定的根基,从投奔二郎到拒绝三郎的要求,再有后来祈求阿末的仇恨,城主拼命想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支点,但他的要求却在一片硝烟之中被淹没,取而代之的是由不确定性所引起的“乱”;在一次次的流落后,城主来到了荒芜的沙漠之中,云却此时显现得错落有致,城主的内心在这时终于找到了一个基点,支撑不来自于三郎的拯救,而正是对不确定性的确定——城主早已不希望得到任何的安稳舒适,乃至于他差点又拒绝三郎的要求,他要的就是在流浪的世界中找寻若即若离的神秘感;但结局最后城主还是放弃了这个支撑,而迎接城主的是三郎之死这个“乱”的重现,城主也在梦想的破灭后发疯致死,“乱”就在来自云的天空与承载城主命运的大地的维度中取得了突破。
  故事结尾是鹤丸站在峡谷边,把佛祖画像跌落与峡谷中。鹤丸在影片中也一直在寻找一个支撑来摆脱孤独,他先后求助了姐姐,笛子和佛像,但故事的最后,害怕孤独的鹤丸却将唯一可陪伴他的佛祖丢入了峡谷中,城主无法释怀的,他做到了。黑泽明喜欢把故事的结尾之处弄成与影片主题相反的基调,这在《罗生门》中也是如此。在《乱》中,黑泽明真正想告诉我们的是,解决心灵之乱的最好办法不是去乱,而是习惯于乱之中。

 3 ) 苍天之眼

“我要从上天俯瞰苍生的角度来拍这部影片。”

这是一部,我无法予以评价的电影,因它的气象在我的能力之外,而我却跳不出它的离乱人间。于是我仰望它,就如仰望苍穹,以一个蝼蚁似的角度。

这里有一个女子,苍白凛冽,她的脸总让我想起蛇,咝咝吐信的那种。她是一张活的能面,举止也似扯线的傀儡,语调在空寂的地方飘,只有展袖落座一瞬,白衣翩然,姿态若蝶,说不出的寂美。

但她献帽行刺那一刻又是如此迅疾,果然是蛇一样的防不胜防。疯狂和冷静极度并存于她的身上,当她一步一步靠近,可笑的男人只有后退。

枫。

最后她的血飞溅三尺,竟作风声。

其实她心愿已偿,早不在乎。

一卷佛像坠落悬崖,悠悠堕入黑暗。

那正是世间。

 4 ) 乱

这是我第一次看黑泽明的作品,绝对的动机不纯。我一点都不否认是因为野村才会想到要看这部电影的。对他已到有些痴迷的程度,但除了ONMYOJI1和2,现在的我也只有“乱”可以看了。尽管如此,真正开始看电影的时候我努力排除杂念,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尊重吧。事实上这也并不难,电影本身已足以让我心无旁骛了。不专心的只有开头的一点点。屏幕上打出演职员表,我立刻被吸引,顾不得那略有些凝重的气氛,只一意等着那个名字的出现。终于,TAKESHI NOMURA,1985年,他还叫武司的时候。

    我没有拜读过King Lear,无从判断黑泽明把原著的精髓发挥到什么样的程度。就故事本身来说,也并不能说是特别的吧。尤其在经历那么多朝代的中国,轼父轼兄,谋权篡位的多不胜数。人类的心智是极其容易被迷惑的。但从其他方面看,演员、音乐、服装、场面来看,无一不是好的,更有一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导演,于是成就了一部好电影。

    所有之中,最震撼的还是演员。尤其有三。

    饰男主角一字文秀虎的仲代达矢(Nakadai Tatsuya)是我完全不知道的演员。据说在日本是和三船敏郎地位相当的著名艺人,出演过黑泽明的不少电影。在google上搜到2002年的一部《白狗和华尔兹》,由他与若村麻由美(Wakamura Mayumi)主演,是带着淡淡温情安静的电影。看剧照,是和蔼的老人。这于我简直是不可想像的。在“乱”里,一开始我就被他吓着了。先是野猪的奔跑,杂乱的马蹄,毫无预警地,他突然出现,举着弓,眼神凌厉逼人,直直盯着我,手中的箭几乎要射穿屏幕,直入我心脏。我已经做了点心理准备的,买的这张DVD是黑色封面,红色的字,然后就是这位已经疯狂的老人,左手抬起指向前方,张着嘴,皱着眉,看向天空。我尚未直接看到他的眼,却感觉一种巨大的悲哀扑面而来。他的确很不幸,可我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哀伤。在历经那么多年厮杀,导致那么多族灭亡之后,他居然还想要安渡晚年,这未免也太可笑了一点。当秀虎被儿子驱逐、袭击,在三城的塔楼里,子弹与箭在他的面前飞射,他就那样坐着,两眼圆睁。那一刻,他的心里想的是什么?突然惊醒,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切腹,居然,没有刀。他的刀已经老锈,想要用来自卫的时候却断了。最后,唯一爱他的三子也因他而死。两个人在马上说着话,很开心地,要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就父子说说话。一声枪响,三郎便倒下了。

    剧中一女子,谓之“枫夫人”。其族为秀虎攻打,其母于一城塔楼之上自缢于其面前。她满怀愤恨,毒辣异常,先使大郎驱逐其父,再用其色使二郎杀原配“末”,最后又怂恿二郎不顾可能挑起战争的危险暗杀三郎。虽然她也难逃一死,但目的已达到。伤其族者亦不得好死。这个角色由原田美枝子(Mieko Harada)饰演,气势分毫不差。特别是借献头盔之机威胁二郎一段,直看得我心惊肉跳。这样一个女人,大郎、二郎这种凡夫俗子自是奈她不得的。

    现在,该讲讲“鹤丸”了。不带任何私心,他演得很好。鹤丸这个可怜的孩子,以失明为代价才能够卑微地生存在世上。破败的木屋,不需要灯光,只有木笛为伴。他声音颤抖,隐忍悲戚。他为秀虎吹奏的那段旋律凄厉刺耳,悲伤如箭一番入我肺腑,疼痛难当。虽然隔了那么长时间,但看过了现在的他,再去看鹤丸便无任何突兀之处了。声音尽管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却一听就可以辨认得出的。炭火的红光之中,他苍白的脸,尖瘦的下巴,小巧的鼻子,这就是少年的野村啊!他起身去拿被褥的身姿,他拿出木笛来吹的手势,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我只能轻轻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我很想知道,参与这样的一部电影,与被称为电影沙皇的黑泽明在一起相处那样一段时间,在年少的他心里留下了什么呢?

    电影的最后,三郎的手下抬着秀虎与三郎的尸体在黄昏的荒野中渐行渐远。江山易主,又是一个新的时代了。这些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着那个孩子。废弃的城楼上瘦弱的身影,他敲着细细的竹竿无方向地走着,几乎要摔下去了,大惊之下,姐姐“末”留给他的佛祖画像也遗失了。从此,他真正什么都没有了,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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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 黑泽民的心理与<乱>的悲剧价值

引言

日本大导演黑泽民的<乱>为一部改编自莎翁着名悲剧<李尔王>的成功作品,不但是黑泽民电影中最被广为讨论的作品之一,更可说继1950年<罗生门>后, 黑泽民电影获得最多奖项及最高荣誉的一部作品。在电影艺术门类中,<乱>已获得如下奖项的丰厚肯定:(略,請自行百度)

        在本文中将先从黑泽民与<乱>的背景开始着手介绍,在此部分将多所着墨于黑泽民的背景与性格,以此观察進一步讨论作品中的个人特色,进而分析<乱>与<李尔王>之比较;再进一步引论朱光潜<悲剧心理学>进行对观众欣賞作品時的心理分析,论述<乱>是否具有悲剧要素;最后讨论以一部改编作品而言,在悲剧的地位上是否与<李尔王>产生的重复效益,或是另辟新的悲剧艺术价值,总结本文。

壹、 背景: 黑泽民与<乱>
    甲、 黑泽民 (Akira Kurosawa, 1910-1998)
         一、 生平與心理分析(略,請自行百度)
         二、 创作风格与思想、心理活动(略,請自行百度)
         三、 影史成就与影响(略,請自行百度)
     乙、 <乱>(略,請自行百度)

貳、 分析: <乱>与<李尔王>之比较
    甲、 黑泽民的心理活动分析及其投射在<乱>中的表现

黑泽明的影片都是先画好图,再根据画面拍摄。<乱>的草图有几百张,并且都是以油画进行创作。<乱>令黑泽明着了魔,他経常陷入幻想,满脑子都是他要拍的影像。影片的结尾是一场预言式的血腥大屠杀,这唤起了黑泽明脑海深入最可怕的童年记忆-對大自然的恐懼。
在<乱>中,随着秀虎父子之间由分裂、对立终致骨肉相残的情节发展,影片向我们展现了一系列预兆吉凶的云:影片开头浓云漫卷、奔涌不已,远处出现雷雨的征兆,远远传来雷声的画面,预示着将有不寻常的事件发生;当秀虎将大权交与太郎、又赶走真心爱他的三郎时,暮云将掩落日,残阳如血,使人感到不祥的预兆;而当惨剧终于发生,黑云似吞噬人的龙一般扑来、翻滚狂奔,大颗的雨点打来、电闪雷鸣,这一组浓淡不同、变幻莫测而又极富隐喻色彩的云,同明与暗交错的阳光及辽阔而沉寂、荒凉而寥落的草原一起,构成一种上苍在俯视这幕人间惨剧的效果。
黑泽民的武士道情节,在<乱>中亦能发现。当次郎与太郎勾结,集结重兵对亲生父亲发动突然袭击,秀虎的亲随全部被杀,妻妾相继自尽时,一人独上燃烧的城楼静思,正在观众猜测他是否会切腹,他起身走下楼,在两个儿子的大军包围之下,缓步出城。在万念俱灰的绝望之中,支撑他这么做的,是一种甚么样的力量?以我个人的推测,应该不是人类求生的本能,而是希望能活着向三郎道歉,希望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错误决策的过失。在精神崩溃的压力下,是武士道忍辱负重的精神,支持他活下来、走出去,在影片最后三郎被枪击死亡后,他抱着三郎绝望而终,即证明了三郎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反向思考,黑泽民在电影事业与婚姻皆失意的当时,曾企图自尽,是否回应了他的精神支柱并不存在,或是他真正的精神支柱-他崇拜的哥哥-早已辞世,做为欲代替哥哥完成电影梦想的"影武者",是否可推论为,因感觉自己已无力再继续此一事业,故了无生意?

乙、 <乱>与<李尔王>之比較

黑泽明是日本最为西化的一位导演,这不仅体现在其电影作品先进的拍摄手法,更体现在他创作电影时的素材来源,莎士比亚、高尔基等世界文豪的作品多次被黑泽明以日本民族的文化方式搬上荧幕。<乱>的剧情大部分改编自莎翁名剧<李尔王>,在所有改编自莎剧的影片中,只有黑泽明把戏移植到中世纪的日本背景,而且被西方影评家称为“最优秀、最准确地表现了莎士比亚原作精神的影片”。黑泽明这次吸取了之前同样是改编自<麦克白>的<蜘蛛巢城>不成功的教训,<乱>在秉承莎剧一贯思想精神的同时,始终不忘坚持日本民族精神固有的魂。基于这一点,我们便看到了日本战国时期一代霸主毛利元就的事迹与<李尔王>剧情的完美结合,目睹了一出父子兄弟相残、家族毁灭的悲剧,体会到了权力欲望中展现的人性"恶"的惊心动魄。
  将莎剧搬上荧幕,面临的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自在影片中合适的保留舞台剧的风格。幸运的是黑泽明凭借高超的电影技巧出色的解决了这一难题,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舞台剧的风格与魅力,影片的场景大部分采用中景和远景拍摄,很少给演员长时间的特写镜头,尤其是秀虎的特写镜头更是少之又少,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一般电影处理的方式,镜头会做演员的脸部特写,将观众与演员的距离拉进,让观众仔细看一看他那张绝望悲痛的面孔,但影片的镜头却始终和秀虎保持一定的距离。
电影与舞台剧有着根本型式上的不同,但黑泽民的电影却有着舞台剧的神韵;舞台剧那有限的舞台空间与布景效果, 使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于演员与剧情本身,而非文学式的、恢弘的、可驰骋想像的壮阔场景;在<乱>中,随处可见舞台剧一般唯美的画面佈局,画龙点睛的场景,观众的注意力总是在剧情线与演员的表现力而非大场景的气势上,这一点与观众在观赏舞台剧时是十分类似的。
除此以外,<乱>亦运用了前文提及的,黑泽民一贯的东方美术绘画的"留白"技巧。影片中用高山、草原来代替绘画中的空白,人物则被置于画面中狭小的空间内,人物的渺小与大自然的威严壮阔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构图方式既能够奠定影片的史诗风格,又能够制造舞台剧的效果。
莎剧的最大魅力就在于其对人性的深刻揭示,脱胎于莎剧经典的<乱>在这方面自然也是毫不逊色。事实上,黑泽明的影片一直体现着他深切的人文关怀情素,影片大多具有十分强烈的影象感和深刻的道德观念与哲理,<罗生门>、<七武士>、<梦>无一不是振聋发聩的"人性巨作"。
黑格尔曾说,恶是历史前进的原动力。这句话用在<乱>的剧情上可谓是至理名言。同於<李尔王>与三位公主分权,影片的剧情由秀虎的两个儿子大郎和次郎为争夺王位而引发的斗争展开,人性中的恶-权力欲望-一直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如果大郎和次郎对于权力的无穷欲望导致了他们不顾血肉之情,杀兄弑父代表了人性中的"全恶",那么为了复仇不顾一切的枫夫人则在恶的程度上远不及大郎二郎来的彻底,而为点切身利益就背叛秀虎的两个侍臣就是那种卑鄙猥琐的小人了,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由平山、狂阿弥,末夫人和三郎组成的善的阵营。平山、狂阿弥所代表的是忠诚不二、刚正不阿的善,而一心向佛的末夫人和善良直爽的三郎所代表的则是天生的"全善";在角色的安排与剧情结构上,除性别对调之外,包括弄臣与忠臣贯穿全剧,<乱>与<李尔王>是几乎同调的。
影片的结局保留了莎士比亚悲剧的一贯特征:罪恶的人、善良的人、该死的人、不该死的人都死去了,只把无尽的思考和感叹留给了观众。而观众就像影片中的秀虎,用自己深邃的双眼,看清了这个世界的善与恶, 看透了人性。

參、 论述: 以朱光潜<悲剧心理学>分析<乱>
      甲、 朱光潜<悲剧心理学>(略,請自行百度)
      乙、 針對<乱>的引用
前文曾论述,由于<乱>的拍摄形式创造了观众与观赏舞台剧同样的观赏心理,因此在悲剧本质的价值上,便可以降低电影与舞台剧于形式上价值的差异;让观众与演员保持距离,创造了朱光潜提及的"悲剧审美"的条件:让观众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悲剧欣赏",而非如一般的电影,是创造"梦"一般的集体无意识心理;舞台剧式的拍摄手法与画面结构,拉高了<乱>的艺术价值,并强调了悲剧美感。
將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中的綜述對比至<乱>:
          1. 心理距离:<乱>的背景发生于日本战国时虚构的统治者一文字家族;<李尔王>日本版的统治阶级的权谋斗争,离观众自身的社会地位是遥远的,其次战国时代在时间距离上足够的长,并且除了日北观众之外,对其他国家观众而言,空间距离也足够遥远,因此对西方国家而言,比我们将会有更多的心理缓冲区,能隔岸观火地投入审美。
          2. 命运:由于来自<李尔王>与<毛利元就>,我们知道,他们必定会死,从一开始即如此,始终不能改变,不管他们如何努力,并且这個命运在导演对大自然的描绘下,更多了由上天決定的不容反抗。
          3. 崇高与惋惜:故事中忠臣、弄臣所代表的忠诚不二的善,与末夫人和三郎所代表的"全善",都如同<李尔王>角色中的人物性格,因为纯粹,所以崇高,而因为如此崇高的角色的悲惨命运,更加強了悲剧的美。


肆、 结论
以一部改编作品而言,<乱>在悲剧的地位上是否与<李尔王>产生的重复效益,或是另辟新的悲剧艺术价值?以下将以其它改编作品为例,进行讨论。
<罗密欧与茱丽叶>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近代较着名的改编版本有<西城故事>、<殉情记(Romeo and Juliet)>与<罗密欧与茱丽叶之后现代激情篇(William Shakespeare's Romeo + Juliet)>。<西城故事>以当时的纽约移民社群为参考,使描述故事的过程充满了现实与讽刺的意味,这多少也反映出战后美国社会快速成长的背后,所隐藏的种种问题:种族歧视、青少年犯罪、暴力和文化代沟。<西城故事>有音乐剧与电影的版本,都是动感的歌舞,其中电影版把纽约式街头舞和芭蕾舞两种新旧不同风格的舞蹈动作,把传统优雅的韵律美与新生代强调释放自我、奔放自由的跃动感完美的结合。再加上剧情以纽约曼哈顿西北部贫民区为题材,歌舞等场面都以街头巷尾的真实环境实地取景,不忘强调其生活化与现实性,使得影片充满时代的活力与气息。不论是歌舞剧或电影,其中在形式上都与舞台剧<罗密欧与茱丽叶>大相迳庭,其中的动感元素便大大的消弥了悲剧的静谧性,但却相对创造时代感与生动感,因此在评论<西城故事>时,评论不会使用"悲剧价值"做为探讨重点,而是将其成就放在舞蹈与音乐,这点与<乱>是不同的,因<西城故事>的悲剧价值在"心理距离"上已经消失,并且不具"崇高"感,只剩下"命运"因素,<乱>的悲剧美感却仍旧存在。
<殉情记(Romeo and Juliet)>与<罗密欧与茱丽叶之后现代激情篇(William Shakespeare's Romeo + Juliet)>,其中后者故事发生在现代,地点改成一个名为维罗纳滩的虚构城市,角色决斗的武器从刀剑变成枪械,而蒙特鸠与卡帕莱特两个家族的对立亦不只是因世仇,更是为了企业战争,采用华丽布景、精致服装与莎士比亚原着古典对白。两部电影均得了许多奖项,但其娱乐价值高过艺术价值,并且因都采用年轻演员,虽然忠于原着,但在观众欣赏的同时,会因其不足的演技影响对作品的审美心态,演员表现力破坏了作品的悲剧性。
迪士尼动画<狮子王(The Lion King)>取材自<哈姆雷特>,利用了当时先进的动画技术,并且配上宏伟的交响乐,融合非洲当地原始音乐,荣获1994年奥斯卡最佳原着音乐和最佳电影主题曲两项大奖,成为迪士尼动画的里程碑作品之一。后来将该电影改编为音乐剧,当年获得11项托尼奖提名,其中得到包括最佳音乐和最佳导演在内的6项奖项。该剧成就主要为因其初始动画片,主诉客群为孩童,故将<哈姆雷特>变更为大团圆喜剧,其中在设定上将人物转变为动物,更是全新的尝试,音乐剧的音乐成就不亚于<西城故事>,为另一高峰。但因其已变更了悲剧的本质,动物型态更弱化了对人性的层次刻画,故其除创新之外,总体艺术成就是偏低的。
莎士比亚的作品被改编的情况族繁不及备载,<李尔王>本身的电影版就有1971年俄国版、1987年美国版、2008年英国版三个版本,但其改编情况较少,都是维持原着。与上述其他电影及音乐剧的改编案例对比,<乱>的改编远比其他作品来得成功,其他作品的成就多在非剧情与艺术型式及手法本身的成功,例如音乐与舞蹈,并且由于<乱>电影手法最接近舞台剧,艺术审美价值更高,因此可以说,<乱>的悲剧艺术价值是将<李尔王>的文学与舞台剧的悲剧艺术,延伸到电影的最成功的典范,是其它改编电影无可比拟的,并且因其揉合日本文化,加入了东方艺术的留白美感与日本民族的精神,创造了与原着不同的悲剧艺术价值。

 6 ) 《乱》电影剧本

《乱》电影剧本

日本黑泽制片社/法国克利尼奇影片公司出品
编剧:黑泽明、小国英雄、井手雅人
导演:黑泽明
主要演员:仲代达矢(饰一文字秀虎)、寺尾聪(饰太郎孝虎)、根津甚八(饰次郎正虎)、隆大介(饰三郎直虎)
译:李正伦

1.草原
围猎。
追捕野兽的士卒们,猛敲钲、鼓,螺号声声,此外还有猎犬的狂吠声。
一队骑马的武士,他们全都头戴蔺草编织挂着绸衬里的狩猎斗笠,身着方领直裰武士服:左手戴着皮革护手,背挎箭壶,腰系鹿皮战裙,一身远行狩猎的打扮。这队武士迅如疾风般地驰骋于草原。人马过处,夏草随风俯仰。
一位武士纵马疾驰,跑在队伍最前面。他拈弓搭箭,瞄准野兽。
此人随风吹拂的白发白髯,童颜赫赫,双目炯炯,不仅有压倒千军万马的气势,而且生就一副凶神恶煞的相貌——这人就是一文字秀虎。

2.高原
这个高原有三条岔道儿。两条分向左右,通向连接高原的大山,一条通向地势渐渐趋于低缓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三条道路旁边各有一所帷幕,每个帷幕的门帘上都各染一个徽章——一字、圆形藤花、蔺草斗笠。每个帷幕之前都聚集着一大群亲兵和驱赶野兽的士卒。
所有的马匹无不汗水淋淋,以致遍体闪光。这些马都在俯首吃草。

3.带一字徽章的帷幕

4.带一字徽章的帷幕之中
一文字秀虎坐在中间。秀虎左边是他的大将藤卷信弘、绫部政治,以及他们的亲兵。秀虎右边的是他的嫡长子太郎孝虎、次子次郎正虎、三子三郎直虎。秀虎的重臣平山丹后、生驹参议坐在秀虎对面。酒肴摆在中间,他们正在举杯畅饮。
绫部:今天的围猎,收获最大的就是射死野猪的秀虎阁下,您得先喝一杯。
藤卷:这家伙突然从马前跳了出去,马一惊,我不但来不及射它,反倒摔下马来。
太郎:父亲大人,用那野猪做菜,在这里吃好不好?
秀虎:那是个老野猪,肉硬,有股土腥昧儿,实在难吃。就跟我秀虎一样,(眼珠滴溜乱转地看看藤卷和绫部)能吃么?
藤卷:蒸不熟,煮不烂,吃不了……哈哈哈……所以,今天陪你狩猎,目的在于巩固我们的情谊。
绫部:对,对。我也是想让我家小姐同三郎直虎阁下永结良缘,把联结一文字和绫部两家关系的纽带勒得更加紧些。
藤卷:且慢!敝人所思也在于此。一文字阁下,今天机会难得,敬请赐答:三公子的婚配是选我家小姐还是选绫部府上的小姐?
秀虎:这可让我为难了……小姐两位,可是公子一人……(苦笑)二郎这家伙如果未娶那该多好啊。
藤卷和绫部显出对立的神态。两人频频喝酒,彼此默默不语。以致举座沉闷。
秀虎看出气氛不对。
秀虎:狂阿弥!为什么不要一耍?
坐在一角听候吩咐的一个服装奇特、剃光头的汉子进前。
(这种人即所谓弄臣式的人物。战国时代(注1)侍于诸候左右,做些杂事,兼打趣逗乐,也供武士们取乐。这种人专说笑谈趣话,且通游艺。相当于后世的帮闲,中世纪西欧王室的魔术师。日本则称之为“佞童”、“童朋”。)
狂阿弥上前深施一礼,然后且歌且舞:

从那山到这山
飞来一个两个东西
如问飞来的是什么
原来头上竖着两只
又细又长,又硬又挺的大耳朵兔子

然后模仿兔子的神态,蹦蹦跳跳,十分逼真,十分有趣。
举座欢笑声骤起。
不过坐在末席的三郎毫无笑容。
三郎:喂,狂阿弥,那兔子是一只还是两只?
狂阿弥:啊?
三郎:是两只吧?(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藤卷和绫部)它们自己从两座山那边给我父亲大人送到嘴边上来了。
太郎:三郎,放肆!
次郎:别胡说八道!
太郎与次郎匆匆瞥了一眼上座,观察秀虎的反应。
只见秀虎手里拿着酒杯,脸几乎俯在酒杯上。
仔细一看,原来他在朦朦眬眬地打盹。
手里的酒杯落地。
举座大惊,注视着秀虎。
藤卷:累乏了。(回头看着绫部)我们暂时告退,等阁下醒来吧。
绫部站起,十分不悦,瞪了一眼三郎,便猛地挑开帷幕门帘而去。
藤卷面不改色,注视挑衅似的三郎,然后慢慢撩起帷幕门帘走出去。
太郎和次郎边往外走边说。
太郎:在贵客面前,你也不为父亲大人着想。
次郎:(悄声地)那是假装睡着了,如果不佯装睡着,你那胡说八道简直让父亲没法收拾那个局面。
丹后、生驹十分担心地面向相觑,然后看着秀虎。
只见秀虎呼吸轻柔,沉沉入睡。
盛夏的太阳照着沉沉睡着的秀虎,三郎折下几枝早开的胡枝子花给父亲遮阳光。

5.层层乌云
浓云漫卷,奔涌不已。
云岭层层,染遍斜阳余晖。

6.一字徽章的帷幕外面
丹后窥视睢幕里面的动静,太郎、次郎、生驹走上前来问他。
太郎:还睡呢?
丹后:对,睡的实着哪。
次郎:这是过去不曾有过的事。不过一次围猎罢了,可是父亲过去即使攻占一座城池也没有象现在这样,显得这么疲劳。
太郎:太阳偏西了,该把老人家叫起来吧,况且藤卷阁下绫部阁下也在这里。
在草丛里躺着的三郎翻身坐起,打了个呵欠。
三郎:该注意的是父亲的情况。往常总是鼾声如雷,可是今天一点也听不见。奇怪极了。
三郎说完朝帷幕望着。
太郎、次郎、丹后、生驹也随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幕幔摇动,秀虎撩开幕幔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那是一副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的表情,二目无神,眼睛发直。
那形象明显地表现出衰老。从他面部表情上再也看不到围猎场上那叱咤风云的气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太郎他们一时面面相觑,跑到秀虎跟前。
太郎:父亲大人,您怎么啦?
次郎:您哪儿不舒服?
秀虎:别大惊小怪!
然后他慢声慢语地说下去。
秀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衰草遍地的荒野……我在那荒野里……走啊走啊……走了很久也没碰见一个人……不管怎么喊怎么叫,也没有一个人应声。……后来,这盛夏的凉风使我感到秋末冬初的大风一般,把我冻醒。
人们对于秀虎这认认真真的话无不侧耳倾听。
秀虎:……等我醒过来一看……只有我一个人,孑然一身……孤零零的一个人哪……这种孤独使我揪心,使我毛骨悚然,立刻翻身而起慌慌张张跑到外面……简直成了笑话……太郎说话声使我清醒过来,定睛一看,我的儿子不就在我的眼前么?太郎在,次郎、三郎也都在。
秀虎仿佛此刻倍感自己儿子们可爱,注视着太郎、次郎、三郎。
三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这般表情。您的气色很不好啊。
太郎:三郎,你少说!父亲如此惦念着我们,难道不觉得难能可贵么?
次郎:不过,我不认为方才父亲说的话是真实的。我们没有父亲的指挥什么事也办不成。照这样下去,能说我们靠得住吗?
秀虎:别着急,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今天,也就是现在吧,我就说一说。既是该说的时候,也是该说的地方。而且,希望把女儿嫁给三郎的藤卷阁下、绫部阁下也在。谁去把他们二位请来!

7.层层乌云
乌云的一部分已成黑云,远处也出现雷雨征兆。远远传来雷声。

8.高原
从高原往下看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落日余晖洒在这邈邈平野,大中小各异的城池象剪影一般浮现在眼前。
秀虎靠着胡床,对围着他而坐的太郎、次郎、三郎、藤卷、绫部、丹后、生驹以及其他侧近中的重要人物说话。
方才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此刻几乎踪影全无,说话时的语气也显得精力充沛。
秀虎:我一文字秀虎(指着远处一个小城)生在那个小城……那时候,在这海野平原上,许许多多大小诸候你争我斗,互相攻伐。我秀虎十七岁时在那小小的城堡里高举大旗……兢兢业业五十余年……终于把这海野平原纳入掌中,在那座城(指着远处一座大城池)头上高悬起我的旗帜。……后来和现在在场的藤卷、绫部两家激战数次……总算能够象现在这样和两家休兵止战,情谊相通,言归于好。……然而我秀虎已经年届古稀……
他说到这里长长吁了口气,显得有些吃累,可是他忽然睁大眼睛环视大家,然后接着说下去。
秀虎:从今天起,我把这一家之长的家督大任让给我的嫡长子太郎。
一直鸦雀无声听他讲话的人们此刻无不吃惊,纷纷议论之声骤起。
丹后与生驹不由得面面相觑。
注视着秀虎的丹后膝行而前。
丹后:尊敬的阁下,我觉得此事未免过于唐突……
秀虎:不!这是我一直思考了好久的。我想,自己引退,把国家交给年轻人治理的日子必然到来。你们好好听着,我认为现在正是时候。我重复对大家说一遍:从现在起,太郎是我一文字家的头领,这个国的国主,我把主城让给太郎,我自己迁往副城。只要三十名近侍随从,只保留老主君的名目和仪仗,至于国事以及兵马大权全归太郎掌管。你们大家要记住,务必遵守。
与会诸人不禁茫然若失。
丹后,生驹等重臣对于秀虎如此宣告也忧形于色。
藤卷、绫部不由得彼此瞧了瞧对方。
次郎非常不满。
次郎:记住了。但是我和三郎希望今后仍由您发号施令。
秀虎没料到次郎提出这个问题。
秀虎:次郎与三郎住在第二城和第三城,协助主城的太郎。我有时作主城之客,有时作第二城或第三城的客人,这样安度我的晚年。
三郎:(自言自语地)悲哉,老矣。
这话听起来似乎冷酷无情,但他那思想深处却充满对老父的关怀。
太郎往前挪了挪。
太郎:启禀大人,我固然理该继承家督之任,但是此刻还希望您改变主意才好。
秀虎:为什么?
太郎:尽管我是嫡长子,但是代父主持国政,还是力有未逮。我一直去八幡神官祷告,如果神佑父亲能长寿百岁,即使削我的寿数也心甘情愿……
三郎:哥哥的确会说好听的话,我可不会满不在乎地这么说,因为我觉得实在难为情。
秀虎:你这个乖僻家伙!你以为方才太郎的话只是为了取悦于我么?
三郎正要申辩,次郎插话。
次郎:父亲大人,三郎的话您别计较吧。我的心情和哥哥是一样的,很想常绕父亲大人膝下,不离左右。不过,我认为为了请父亲安度晚年,我们现在正是担负起重任接受锻炼的时候。
秀虎:你说的很对。你把那箭壶递给我。
秀虎从箭壶抽出箭,给太郎、次郎、三郎每人一支。
秀虎:你们能折断它吗?
三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地接过来,每人都轻而易举地把它折断。
秀虎又给每人三支箭。
秀虎:好,一起折三支看看。
三个人谁也折不断。
秀虎:一支箭轻而易举地就折断了,可是三支成捆的箭就折不断。假使将来太郎遇到难以逾越的难关,只要你们兄弟三人同心合力,那么,我们一文字家也好,这个国也好,一定坚如磐石。
三郎把手折不断的三支箭往膝盖上猛按,结果喀吧一声全断了。
秀虎以及在场的人无不大惊。
三郎:父亲大人,三支箭成束就不能折断这话还不能说。
秀虎:(十分不悦地)这个乖僻家伙,又在这儿胡开玩笑。
三郎:胡开玩笑的是父亲大人。因为您刚才就突如其来地开了个玩笑。
秀虎:你说我开玩笑?
三郎:对。我不知道您是因为忽然老了呢,还是由于发了疯。
秀虎:住口!怎么能跟你父亲这么说话!你说我的话哪一句是疯话,哪一句是上年纪的人说的糊涂话?
三郎:好,那我就跟您直说吧。第一,您是怎么看待当今的世态的?这是一个暴露了丑恶残酷的人性,如果不把义理人情扔个一干二净就活不下去的世道!
秀虎:这事我一清二楚!
三郎:是这样吧?父亲您是不知道您曾经是杀过多少人的人,也是在冷酷无情的世道中生活过来的人。不过,父亲大人,我们也是这末世、乱世的人哪。您只以为我们是您的儿子,就靠着这种感情幻想从此能安度晚年,所以我只能认为您是疯了,只能认为您是老朽了。
秀虎:(语塞,然而立刻勃然大怒地)好,明白了。你这话是说,根据事情和情况的变化,就不认为我是你们的父亲而背叛我么?
三郎:这您就又糊涂了。跟您说有人背叛您的人可不背叛您哪。
秀虎:那么,你是说太郎和次郎怀有逆心吗?
次郎:三郎是看哥哥继任家督而心怀不满哪。
太郎:三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向父亲大人进的谗言么?即使你是我的弟弟,按实际情况我也不能视而不见。
三郎:父亲大人,三支箭的训诫刚刚说完就出这种事,照此看来,弟兄三人不久就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了。
秀虎:不成体统!你打算践踏我的志向和希望么?那也好,既然你说当今之世已经没有父子之情了,那就不如干脆断绝父子关系,从今以后,纯属路人。赶快走你的吧。
丹后:阁下,为什么说这话呢?
秀虎:丹后,你别管,对于三郎,我一直最疼他最娇宠他,可这都错了。是我把他惯得如此傲慢,现在后悔已晚。腐肉尽管是我自己身上长的,那也只好切除了事。
丹后:请等等……世子三郎说的话非常直率,难道您听起来是非礼和悖道么?我倒认为那是真正出于诚实人之口毫无虚饰的话。如果您能倾听,您就知道,他谈的是正大光明之事而非谬误。
秀虎:住口!
他刷地一下拨刀出鞘。
丹后:阁下,您疯啦?直言不讳才是我们侧近之人的职守。您就是朝我动刀,我丹后决不后退一步。希望您马上取消方才在这里发表的极其轻率的命令。
秀虎:我不许你说话!
丹后:不能不说!
秀虎:给我退下!
丹后:不退!
秀虎:你无礼!你这傲慢和三郎一个样。已经到了不能原谅的程度。你们一齐给我走。
藤卷与绫部,以及在场诸人,看着父子、君臣相争,实在难以插嘴,只有心境黯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9.层层浓云
暮云叆叇,将掩落日,残阳如血,甚至使人感到预兆不祥。

10.高原
三郎曲肱为枕躺在芒草上。平山丹后坐在他身旁。两匹马在一旁吃草。
“难哪!”三郎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
丹后:三郎阁下,今后怎么办呢?
三郎:不是……方才我说的“难哪”是指我父亲处境困难。我想到他的归宿都痛心哪……丹后,你这家伙糊涂透顶。
丹后:我丹后什么事情糊涂了?
三郎:你庇护我,可结果和我一起受到流放……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离开我父亲这是错误的。
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两人侧耳细听。
三郎:什么事都很难说一定如何,也许是追我们的哪。
两人飞身上马,扬鞭疾驰。
三郎和丹后纵马狂奔。
追兵五骑。
追者穷追不舍。三郎与丹后跑到断崖,前进无路,只好勒马停蹄,伸手抽刀,回头望去。
原来,追来的是藤卷及其随从四人。
藤卷:您为什么逃走呢?我的姑爷。
三郎:(大吃一惊地望着藤卷)姑爷?
藤卷:(下马)我这人是急性子,您先听我说吧。三郎阁下惹恼了父君遭到流放,这事我藤卷和绫部阁下从头至尾看个一清二楚。对于您这位被逐出国门等同乞丐的阁下……请原谅我说话很不礼貌,总而言之吧……呃……怎么说好呢……(想不出适当的词而着急)
三郎:(笑着下马)没关系。对于等同乞丐的我这个人怎么呀?
藤卷:对于这样的人是不能把自家的小姐嫁给他的。
三郎:你说的很对。
藤卷:且慢。我去问绫部阁下,他也不同意这桩婚事。我告别主君,说返回自己的领地去了,可是半路上反来复去地想,三郎阁下的话和举措,实在正确。而且很有趣。我想,这样的好人我怎么能放走呢,要他当姑爷吧,这样,我就回来了。可是一打听,您跑啦。您愿不愿当我的姑爷?
三郎:现在愿不愿意还……
藤卷:好,那就先到我的领地去吧,到那儿请您再好好想想。嗯,您这位平山阁下也是个非常好的人哪,有骨气。希望您也到我那儿,请您答应。
丹后:盛情厚谊,非常感激,但是碍难从命。
他说完对藤卷一礼,转身对三郎。
丹后:……我平山某不论干什么,决不离主君左右。
说完,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11.山顶
月出东山。

12.芒草平野
月光下,芒草叶闪闪发光。
月色金黄,芒草叶子金黄,踏上归途的秀虎的围猎队伍,行进在月光之下的原野上,宛如一群剪影。
秀虎在马上低着头打盹,信马由缰,在马上摇摇晃晃。
太郎和次郎望着秀虎的背影,对周围加着十分小心地悄声交谈。
太郎:次郎,你对父亲今天的言谈怎么看?
次郎:不能大声说。我认为不大正常。
太郎:毕竟上年纪了。
次郎:他从来就是这么个毛病,一遇上自己的事情就看得不够清楚。而且,年纪越大脾气也越暴,分不出好歹。
太郎:多年来就是这么任性,再加上十分固执又反复无常,使我实在为难。
次郎:(一笑)多亏这样,主持国家大事的权才落到哥哥您手啦。更重要的是你要安排周到,别因为反复无常又把给你的权收回去。
太郎:嗯……那就多多拜托了。
一直打盹的秀虎突然扬起头来眼望前方,然后大声传令。
秀虎:听着,点上松明!
太郎:父亲,月光这么亮用不着点松明了。
秀虎:胡说!我们要进森林了。月夜的森林更加黑暗!
太郎无语。
次郎冷眼旁观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太郎。

13.第一城
建筑十分雄伟。

14.外廓内
小僮和步卒们抬着装着妇女用品和各种家具的两股队伍,彼此方向相反地走去。
捧着妆奁匣和小盒子的侍女们的这两支队伍停止前进。
侍女随从之下的太郎正室枫君看到队伍停下,不由得驻足询问。
枫君:什么事?
充分显出脾气暴躁的脸上,眉头更加皱紧了。
老侍女从前边跑来,跪下禀告。
老侍女:从主城向第二城迁移的老主君侧室夫人不给咱们让路。
枫君:(勃然变色)真不懂礼貌,我现在是主城的女主,怎么容许挡路呢!
老侍女朝前方的队伍跑步而去。

15.副城
秀虎站在窗前俯瞰外面。

16.外廓内
秀虎的侧室们让开路,并且跪在一旁等候枫君队伍通过。

17.副城
秀虎:太郎的女人们为什么让我的女人们跪着?简直是岂有此理!
陪坐在旁的生驹苦口劝解。
生驹:您怎么这么说呢,您既然把城主的宝座让给太郎,跪迎枫君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秀虎十分不快地关上窗子。
窗子刚刚关上就传来歌声:

让我的家归我吧
让我的土地归我吧

秀虎定睛望去,只见照例穿着奇装异服的那个狂阿弥边唱边舞地从屋子一角跳出来。他继续唱道:

村里的长者是个好老汉
最后他成了田里的稻草人

秀虎:(大怒,瞪大眼睛)你是说我是个呆子?
狂阿弥:哪能,哪能。呆子是我。(指指自己)是身为弄臣,逗主君一乐的我狂阿弥……不过老主君……(指指秀虎)您倒是个老木阿弥!
他说完便嘻嘻哈哈地逃开了。

18.指挥楼最高层
太郎与枫君站在窗前远眺。
太郎:枫……一旦成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再来看这景色就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枫君对于太郎的感慨反应冷淡,毫不理睬,她走上更高的地方,只见这里空空荡荡,毫无摆设。
枫君:我记得很清楚,当初这里是安放徽旗的地方。
太郎:(点头)摆着徽旗和父亲大人的盔甲。
枫君:现在哪里去啦?
太郎:(毫不介意地)如今都送到父亲那里去了。
枫君:(皱皱眉头)甲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那徽旗……主君……那徽旗应该放在一文字家的头领跟前才对……
太郎:(有些为难)……老主君曾说过,只是名义和形式还按过去一样,所以……
枫君:没有形式也就只剩影子……
太郎:怎么这样说呢!父亲大人确实说过,这个国的头领是我。
枫君:好吧,那就请您摆一摆头领架子。
她站起来,从楼梯上朝下边喊。
枫君:主君传下来,去人把徽章拿到这儿来……把徽旗拿回来……
“是!”
答应了一声,随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太郎不禁呆然,站在一旁。
枫君斜眼看了他一下,立刻移步窗前,非常沉着地眺望外面的景色。

19.外廓内
城堞与石墙之间的甬道上挤满了人群,杀气腾腾,你推我挤相持不下。
人群中,那杆徽旗左摇右摆。
秀虎与太郎的亲信都在争夺那红地金字的一字徽旗。
人们大喊大叫:
“干什么?!”
“送回主城去!”
“一字徽旗是我们老主君的徽旗!”
“徽旗是头领的标志,这个国的头领是主君太郎!”
“不能给他们!不能给他们!”
“交还!交还!”
喊声四起,人们成堆成团地厮打在一起,尘埃滚滚,金字红地的徽旗被尘埃包围了。
站在城头望楼看热闹的狂阿弥,此刻大声地唱起来,且歌且舞。

那位主君啊
是个风中的葫芦
往那边晃晃
住这边悠悠

太郎的一个亲信仰头看见狂阿弥且歌且舞,不由得大怒,朝那城头望楼跑去。
狂阿弥继续唱道:

晃晃悠悠
悠悠晃晃
葫芦吊在主城上
开心又有趣

太郎的亲信跑上城头望楼一把抓住狂阿弥的前襟。
“你这么浑蛋!瞧我收拾你!”
他想把狂阿弥从城堞上推下去。
这时,嗖地一声飞来一箭射在那亲信的前胸。
只听他哼了一声,双手一松就从石墙上掉了下去。狂阿弥也向后退了两步跌了个仰面朝天。
秀虎的亲信和太郎的亲信,刹那间都大吃一惊,四下寻觅那箭来自何处。

20.第二城
秀虎在城楼的最上层,他一只脚踏在窗台上,挽起一只衣袖,一只手执弓,单脚站着。
那是一副凛然难犯的猛将神态。

21.外廓甬道
太郎的亲信们害了怕,夺路而逃。
他们扔下了从城楼上掉下去摔断脖颈的死尸。

22.第二城屯兵广场
第二城城门上挂着一字徽旗。
石阶下的广场上篝火熊熊。
秀虎及其亲信大摆夜宴。
他们的亲信们随着狂阿弥的歌声齐声高唱:

那位主君啊
是个风中的葫芦

秀虎望着这番光景且斟且饮。
突然有人大声问话:“谁!”
狂阿弥藏在秀虎身后。
担任警戒的武士喝问是谁的这个人,是太郎的亲信小仓骑兵总管。
小仓:我是主城的使者。
武士:去吧!
小仓进了屯兵场,来到秀虎跟前跪下。
小仓:禀报,太郎孝虎阁下今晚于禁城设小宴庆祝继承家督,请您光临……
秀虎:嗯……怎么?招呼来啦。
他动作十分敏捷地站起来。
小仓:生驹阁下也务必……

23.夜间的城楼
外面篝火熊熊。
窗子映出灯光。

24.指挥楼最高层
太郎和枫君平静地并坐在此。他们非常沉着。烛台的烛光通明,他们背后就是那插着徽旗和摆着秀虎盔甲的高台。
他俩前面摆着各种酒肴,离此不远处有个座位。
秀虎拾级而上。来到上面,他环顾四周。
秀虎:听说设小宴庆祝,只是我们几个人?
太郎:是!
生驹与小仓上得楼来并排坐在秀虎身后。
枫君:请父亲大人到这边。
秀虎:这个末座是我的座位?……你们把我看成什么啦?
枫君:看成我丈夫的父亲。
秀虎:就这个?老主君怎么啦?死啦?
太郎:别开玩笑!
秀虎:我没开玩笑。我不是说过么?保留老主君这一名称和仪仗,把这个忘了可不行。
太郎:我没有忘,我觉得倒是父亲大人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把头领的权力让给我太郎。
秀虎:不象话!我曾经说过把主城让给你,我迁到副城。当时甚至把我的随从数目都定下了。
太郎:那个数目虽然不多,但是他们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那支歌算是怎么回事呢?
秀虎的亲信大概是喝醉了,传来醉鬼们常唱的那首歌:

风中的葫芦
朝你那边摇摇
朝我这边晃晃
葫芦啊
吊在禁城太有趣

人们哄堂大笑。
太郎:父亲大人,照这样我无以规范下属。
秀虎:都是赳赳武夫,不知道礼节进退。有时难免开开玩笑。
太郎:开玩笑也有个限度,这歌非常明显是在嘲笑我,对于这样的野蛮人,我手下的人予以问罪是理所当然的。然而父亲大人不问青红皂白竟然把我的家臣射杀。这样的事我不能坐视不问。今天的事我就佯装不知,但是请您给我立下起誓书,发誓今后不发生同样事件。
说完他目视枫君。
枫君从挂着“八幡大菩萨”挂轴下面的小几上取来写好的起誓书,交给太郎。
太郎接过来放在秀虎面前。
太郎:请在这上面签名按上血指印。
秀虎拿起来气愤地展开,瞧了一眼便怒形于色地瞪着太郎,然后扔给生驹。
秀虎:简直气得我说不出话来,你念给我听!
生驹拾起来照本宣科:
“起誓书
“一、本人让出一文字家家督之位。
“二、一文字家头领决定由太郎孝虎继承。
“三、今后对于太郎孝虎宰领,即使身为其父之秀虎亦须听命,不得违抗。
“谨以上述各条对大小神祗宣誓无误,保证实行。”
秀虎:怎么样?我能在这样荒唐之至的起誓书上签名,还得按上血指印么?
生驹:本来,这几条是您在藤卷阁下、绫部阁下在场的情况之下讲的。现在就没有计较这起誓书的必要了。
秀虎:……
小仓趁热打铁,把早已准备好的笔砚盒放在秀虎面前。一切都是准备得周到细致,看来这是蓄谋已久而今不过是付诸实行而已。秀虎立刻陷于困境,略显踌躇,随即愤然执笔签名,按上血指印,把起誓书扔给太郎。
秀虎:你还算我儿子么?
太郎:这是什么话!
秀虎:这就是儿子对老子的态度?……
他瞥了一下始终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的枫君。
秀虎:母鸡出谋画策,公鸡按时打鸣!
他愤然而起,一脚把早已摆好的膳桌踢翻。
秀虎:我在这个城呆不下去,我还有一个儿子哪。
说完,踏得楼梯咚咚山响地下楼而去。
生驹站起身追去。
枫君向即将出门的生驹发了话。
枫君:给你添麻烦了。
生驹答礼之后走了出去。
太郎目送秀虎,他那苍白的脸上,表现出内心深处的内疚,以及直至此刻仍然动摇的心绪。
枫君:……我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被掳出城同你见面之后才以心许您的……然而我的父兄却被公公秀虎杀了……因为同你结缡居然又成了这个城的主人,从那时起,我是多么焦急地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呀!
太郎听了她的话,不禁毛骨悚然地看着她。
枫君沉默片刻,她以异常的沉着环视室内。
枫君:……我的母亲就是在这个房间自裁的……
她说完,那两眼发出异乎寻常阴森的光彩,望着虚空,一动不动。
她那艳丽的身姿洋溢善森森鬼气。
太郎瞠目结舌地看着她,自己连动都不能动了。

25.副城
和第一城比起来,那规模是小的。
但是那黑黝黝的城墙,总使人感到严阵以待,决不屈服的气概。

26.副城指挥楼一室
粗大的柱、梁纵横交错,尽管白天,然而这里依旧是昏暗的。
板壁上武器砍过的累累疤痕,仍然散发着当年死战的杀伐之气。
次郎在读他哥哥写给他的信,三名亲信——黑铁、白根、长沼——围着他。
次郎:我父亲要到这个城来呀!……让第一城城主给干干脆脆地轰出来了。
黑铁、白根、长沼面面相觑。
次郎:我哥哥这信上,不仅提到让顽固任性的老爹住在这个城里危险,而且还说,连父亲的亲信生驹也体谅哥哥这番心情。
说完把信递给黑铁。
黑铁草草看完信。
黑铁:嗯……真看不出这信出自太郎阁下之手,信上的话够绝的了……可是次郎阁下,您为什么孩子气十足地老老实实呆着呢?
长沼:照我看,接替老主君之位主持国政的该是次郎阁下。太郎阁下不能当此重任。
白根:如果我是次郎阁下,此时此刻我就豁出去了。
对他的话,黑铁与长沼深深点头。
次郎看着他们三个人,微微一笑。
他那面孔看起来象女人那样温柔,然而却是阴森森的。
次郎:照这么说,你们是愿意为我豁出去喽。
白根:您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长沼:到手的猎获物都跑掉的猎人,连猎狗都不跟他。
黑铁:如果阁下优柔寡断,我们就拿阁下当猎获物了。
次郎:我这群狗叫起来了!
这主仆之间象同辈人一样,毫无隔阂的交谈。从这里使人感到他们被一根牢固的纽带联系在一起了。
次郎:我翻来复去地想过,我只比哥哥晚生了十二个月,难道就因为这个,从今往后我就必须一辈子匍匐在他脚下?我要把这个枷锁打碎!
白根:阁下,您这才算好样的!……
次郎:千万别泄露出去,你们好好听着!我哥哥不成问题,扎手的是他的夫人枫君。
黑铁:不错。那位夫人配阁下正合适。我看你莫如把她弄到手!
次郎:别胡说八道。不过,首先得解决我父亲的问题。虽然说他从此不问政务,甘愿隐居了,但是他手下还有三十名亲信哪,而且全是一骑当千的强者。过不多久,我父亲就带他们到这儿来……你们说怎么办?
黑铁、白根、长沼三人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嗯……让他们进城可不好!”

27.副城城门
秀虎骑着马,带领生驹、亲信、侧室们来到城门前。
“我是秀虎!开门!”
一声断喝,具有压倒千军万马之势。
把守城门的武士从城门楼的箭窗窥视一下,连忙缩了进去。城门大开。

28.副城瓮城
(瓮城外面的是小门,里边的是大门。这个大门称作瓮城门。面对城外的小门称作城门。和瓮城比起来它虽然显得小些,但作为城门来说它还是够大的。)
护城兵匍匐迎接。
秀虎乘马而入。
秀虎旁是生驹。随后进来的是炎天之下;一路风尘仆仆的亲信们、小僮,以及疲劳困惫的侧室与侍女们。
秀虎面前的瓮城门也开了。
秀虎骑着马进了瓮城。
守卫瓮城门的士卒列队相迎。
秀虎:(对士卒头目)女人们都累了,让她们在背荫处先歇歇,给她们弄点儿水喝……我先到阿末那里去一趟。去告诉次郎,就说我等一会见他!
他留下话之后就乘马奔外廓的大道而去。

29.城内念佛堂
雄伟的外廓里有一个小巧玲珑的尼庵。
秀虎进了院子,向庵中喊:“阿末!阿末!”
无人回答。
秀虎推开庵门。
屋子里没人。
小小的须弥坛深处,挂着阿弥陀如来的画像。这画像在昏暗的光线下,仍然金光灿灿。

30.石墙
夕阳残照里,呈扇状弧形的石墙高高耸立。
秀虎远远地望见,一位身着窄袖礼服外褂的女人站在城墙上,老妪和侍女蹲在她的身后。

31.石墙上
末君手拿念珠,面对夕阳将没霞光四射的西方,合十默祷。
末君:南无西方极乐世界、三十六万亿、同名同号阿弥佛。
“啊!果然在这里!……”
秀虎喊着走来。
老妪和侍女看到秀虎,似乎有些害怕,匍匐行礼。
“啊,父亲大人!”
末君正要上来见礼。
秀虎连忙拉住她的手。
秀虎:免礼,免礼!好久不见你了,还是先让我看看你气色如何吧。
他象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十分关怀地看着末君的面孔。
秀虎:你总是这么可怜巴巴的……每次看到你,我心里总是不好受。
末君强作笑容。
秀虎:……这就更让我心酸。
他转过脸去,可是立刻又扭过来抓住末君的双肩摇晃她。
秀虎:把你的父母近亲连同这个城付之一炬的是我……可你为什么那么亲切地看着我呢?……你满怀仇恨地瞪我吧,这样,我心里倒好受些。
然而末君仍旧亲切地看着秀虎。
秀虎:(感慨万端,抓着末君双肩的手不由得慢慢放下)……我之所以要烧城,是因为我那时处于骑虎难下之势……当时,你父亲只要打开城门对我秀虎低低头,我根本就没打算烧城,你父母也就……唉……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你别在乎,你就恨我吧。
末君:我不恨您……一切都是前世的宿缘……一切都是佛安排的……
秀虎:又提佛……当今的世道没有佛了……如今是保护佛的梵天、帝释都被阿修罗赶得星散的末世,早就不是仰赖我佛慈悲的世道了。
末君仰脸望着感伤万分的秀虎。
秀虎也无限哀怜地俯视着末君。
次郎与长沼顺石阶跑上来。
秀虎:(看见他俩)噢,次郎来啦,这回我到你这里作客来啦……次郎……我对太郎完全估计错了。我已经没有这个儿子了,你也别把他看作哥哥。你先照我的话行事吧……
次郎:父亲大人,事情的始末已经从我哥哥的信上知道了。
秀虎:太郎给你的信?
次郎:……他的信上说……父亲的亲信净胡作非为,简直不能容忍。他再三嘱咐我,必须尽为子之道,郑重其事地接父亲进城,但是决不可让父亲那些亲信们进城。
秀虎:你说什么?你想让我把追随于我的人们扔在城外,让我一个人进城?!
次郎:哥哥是一文字家的头领,他的命令我不能不服从啊。
秀虎对于次郎如此寡情气得说不出话,浑身颤抖。
次郎:您如果以为这很难办到,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对我哥哥道歉,然后回第一城去。
秀虎:你说让我给太郎赔礼道歉,回第一城?!
秀虎气得不顾体面竟然痛哭失声。
末君听着眼前父子二人这般来言去语,惟有难过得眼含热泪注视着他俩而已。
她肃立在金色的残阳映照之中,宛如一尊痛哭的佛像。
远处传来非同寻常的声音——人喊马嘶。

32.瓮城门
护城兵一排一排地端着长矛,形成枪林,往城外驱赶秀虎的亲信:
秀虎的人们大喊大叫:
“不仅连水都不给一口还往外赶我们,打算干什么!”
“休得无礼,禀报老主君知道了饶不了你们!”
秀虎的侧室和侍女们在城门挤成一堆看着眼前这番情景。
狂阿弥离开大家,坐在一角手托下颏望着。
生驹站在大群亲信的背后大声质问:
“黑铁老爷、白根老爷,这样对待我们是因为什么呢?”
黑铁与白根站在那些护城兵后面笑而不答。

33.外廓甬道
秀虎、次郎、长沼跑来。

34.瓮城门
护城兵毫不留情地把秀虎的亲信推出瓮城,关上瓮城门。
外面拼命地又砸又推,瓮城门开了一道缝。
护城兵把它推严,插上巨大的门闩。
黑铁上前朝门外高喊:
“生驹老爷!生驹老爷!老主君发下话来了!”
和次郎、长沼一起跑来的秀虎停步,且听黑铁喊话。
黑铁:老主君说“今天突然来访,主人方面得做些准备,在准备就绪之前,大家在城外暂候!
秀虎气愤地看着次郎。
次郎估计秀虎一定大怒,做好应付的准备。
然而秀虎却出乎次郎意料,却是平静地看着他。——那是一双表现出内心十分痛楚的眼睛。
次郎不由得低下头来。
秀虎:算啦!我明白了!
他仿佛呻吟似地轻声说下去:
“你和太郎……一样……在你们眼中我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次郎: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不是说过么?如果只是您一个人,我们一定高高兴兴地把您请进去。
秀虎:你明明知道我不能这样行事才这么说的。
次郎:父亲今后过隐居生活,如果靠儿子照顾,您就不必带那么多人,孤身一人就行了……
秀虎:孤身一个能活下去的只有鸟兽……这种遁词没必要了!
秀虎挺了挺胸大声喊:
“开门!”
人们不动,只是看着秀虎。
秀虎目光锐利地环视众人。
秀虎:为什么不动手!我让你们开门,并不是为了让我的随从进来!是我要出去!开门!
护城兵们被他的声调吓住了,急忙开门。
秀虎大步走出城门,然后停步转身怒视次郎。
秀虎:关门!我再也不愿意看到你!
次郎伫立不动。
黑铁指挥护城兵关上城门。

35.瓮城门外
秀虎背对关上了的城门,叉开两腿怒目金刚似地站着。他看了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那些亲信和侧室们,突然纵声狂笑,然而立刻就丧魂失魄的一般,摇摇晃晃,险些跌倒。
狂阿弥跑上前去把他抱住。

36.夏天的原野
夏日炎炎,一丝风也没有。草原似乎被太阳晒死了一般。寂然无声。
秀虎那面一文字的旗幡寂然不动。
为数不多的树荫处,侧室们以袖掩面,在树下躺着。她们的身旁是精疲力竭、业已睡着的侍女们。这些人周章狼狈,形同落花。
他的亲信随从们,光着上身象具死尸一般,全都睡着。
秀虎虽然还没有显得落魄坐在胡床上,但那面色是凄苦的,两眼望着虚空。
生驹坐在他身后,翻着白眼看他。
他的随从们骑马跑来。
飞身下马,匍匐于秀虎面前。
随从甲:所有村庄连个人也没有了。
随从乙:要说还有人的话,那就是这个被扔在那里的唯一的老家伙。
随从把伏在马背上的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农卸下来。
那老农气喘吁吁地坐在草地上,胆颤心惊地看着秀虎,吓得发抖。
随从丙:米仓里只有一个空口袋,没有一家扔下一粒粮食。
随从乙:我想,农民怕我们,扛着粮食逃到山里去了。
秀虎茫然地听着随从们的禀报,但是心里想着别的事情,所以他只是似懂非懂地点头。
随从们把仿佛吓掉魂的那位老农象拽东西似地拽走。
生驹:(看着秀虎这副为难的样子)阁下,现在看来,我们除了去第三城也没别的办法了。那里本来是当年您高举义旗的发轫之处。我们先到那里,然后再……
秀虎:(瞪了生驹一眼)胡说!如果能去,我们何必象游魂一样在这草原上饿得东跑西颠呢!你想想看,是我把三郎流放到那里去的,现住他们能收留我们么?
生驹:……
蹲在秀虎身旁的狂阿弥看看碰了钉子的生驹,缩了缩脖子。
秀虎仍旧两眼发直地思考。

37.第三城
这是个山城。
背山建城,一条险峻的坡道直达城前。
规模比第二城还小,但是修复和扩建的痕迹尚新,古老的木结构上,白色的阶梯重重,身着铠甲的年轻武夫显得威风凛凛。

38.第三城城门外
头戴乌纱小帽,身着直裰,官架子十足的小仓,带领太郎的大批亲兵列队城门前,向城里高声喊话。
小仓:据一文字家头领太郎孝虎的命令,小仓骑兵总管前来接管第三城……开门!
城里鸦雀无声。
小仓:……三郎直虎已是流放之身,尔等在他手下供职,头领深知尔等的苦衷,理应趁此机会开门交城,这样,尔等今后就是太郎阁下的队伍,保证尔等官职食禄照旧。
城内无人叫答。
小仓:开门!开门!
城门大开。
城内的屯兵广场上顶盔贯甲的骑兵、步兵,各携长矛弓矢列好队伍。
小仓以及太郎的亲兵们都为之一惊,摆好应战架势。
但是,城内的队伍却有条不紊地组成纵队,马队在前,秩序井然地快步跑了出来。
队伍前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武士——畑山小弥太。
畑山:没有三郎阁下就等于没有这个城,我们只有一个想法:追随三郎阁下,死于马前!听说三郎目前在藤卷领地!我们现在前往那里。失陪了!
畑山号令一下,第三城的官兵一丝不乱,对于小仓及其队伍侧目而视,气宇轩昂地出城而去。

39.夏天的原野
猎人打扮的平山丹后牵着马走来。
正在吃草的秀虎部下的马匹仰颈长嘶。
在草丛里躺着的秀虎部下翘首而望。
“啊,平山老爷来了!”
人们喊着站了起来,端正仪容。
丹后把驮着东西的马交给他们。
丹后:大米、还有大酱和盐酸梅。
他离秀虎稍远的地方坐下,向秀虎匍匐行礼。
丹后:我平山丹后只能暗中心向老主君,我看您遭逢不幸,我不顾身被流放之罪,前来拜谒。
秀虎:(不由得站起)啊,丹后来啦?!
生驹瞥了一下秀虎,觉得他突然有了生气。他看到士兵们正从马背上卸东西,便立刻发了话。
生驹:且慢!那粮食我们可不能收下。我们无论多么困难,也不能接受农民的施舍。
秀虎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怒。
秀虎:农民们如此对待我们,是不能原谅的。我要把所有的村庄全烧它个精光!来人哪!
丹后跑到秀虎跟前。
丹后:阁下,请暂且息怒……百姓无罪,他们不能违抗太郎阁下的命令,为了躲避老主君,甚至不得不扔掉自己的村庄!
秀虎:你说太郎这小子下什么命令啦?!
丹后:说老主君是流放之人,敢有援助者处死刑……
这事太出乎秀虎意料之外,以致他目瞪口呆,有气无力,一屁股坐在胡床上。
秀虎的随从、侧室们注视着他,一时鸦雀无声。
此时的蝉声显得特别清晰。
沉默有顷——
秀虎:(对丹后)你的谏言现在更使我刻骨铭心!
丹后:不胜惶恐。
秀虎:你耻笑我吧,笑我秀虎如此愚昧无知!可怜哪,我被亲生的儿子背叛,被第一城、第二城赶了出来,只落得连个去处都没有!
丹后:老主君,您有去处!三郎被藤卷阁下看中,招为女婿,目前三郎投奔藤卷阁下,请您到那里去吧。
秀虎:别说了!你说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三郎?!
丹后:(语声铿锵有力)老主君,您仔细听我说!三郎早就知道您会有今日之灾。我丹后这样煞费心机设法不离开您,也是三郎早已安排的,他命令我要千方百计保护老主君,我则按令行事而已!
这几句话深深打动了秀虎的心,不由得万分激动,痛苦不堪,又喜又悲,自豪感与羞耻心纷然交错。此时此刻,秀虎脸上已经没有威震遐迩的武将风采,而是一位年事已高慈祥父亲的表情了。
丹后目睹此情此景,凄然泪下。
此时一个士兵纵马疾驰而来。
士兵:禀报!第三城的官兵将城池交给了第一城的小仓老爷,全部列队投奔藤卷阁下去了。
秀虎:什么?!
生驹:这样,藤卷的真心实意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先招三郎为婿,再把三郎的队伍纳入掌中,然后接纳老主君,使一文字家分成两派,鹬蚌相争,他自己则坐收渔人之利,把这个国家据为已有。
丹后:你说什么?!藤卷阁下可不是那种人!
生驹:(不理他)老主君!我们马上向第三城进发……
秀虎一跃而起。
丹后:老主君!
上前一把扯住秀虎的衣袖。
秀虎:(拨开他)流放之人没有资格谈国家大事!来人哪,去第三城!
亲信甲:第三城有小仓和他的队伍。
生驹:不要紧,对小仓晓以大义他一定通情达理。
抱膝而坐的狂阿弥忽然抬起头来捂住鼻子。
狂阿弥:好臭啊,臭内脏味儿!
生驹扭过头来瞪了狂阿弥一眼。
狂阿弥缩缩脖颈又蹲下去。
秀虎颇为不解地看着他俩。
生驹:(对秀虎)阁下,小仓手下那么点儿兵力根本不在话下。必要的时候,大不了武力解决罢了。
丹后正要说话。
秀虎:带马!
亲信牵马跑来。
秀虎飞身上马。
丹后还没来得及插嘴。
狂阿弥:何必急匆匆,极乐世界离得远,地狱之门在眼前。
秀虎回头看着狂阿弥。
他瞪起眼睛朝狂阿弥脸上狠狠一鞭。
秀虎:小鬼!不愿去就别去,滚开!
就在秀虎与生驹、丹后来言去语之间,秀虎的亲信、侧室、侍女们都感到事态紧张,神情不安地望着他们。

40.河滩
地点和前场相同,但浓云密布,天色昏暗。
秀虎的全班人马在草地上停留很久,草断花残,仿佛人类在此造了大孽,草地惨遭蹂躏,瘴疠之气弥漫不已。
这里有两个人影一动不动——平山丹后与狂阿弥。
狂阿弥的脸上带着血迹斑斑的鞭痕,泪流满面。
丹后心情凄然地看着狂阿弥。
丹后:我和你都是一片诚心说实话的,可是……
狂阿弥象痛哭的孩子一样抽抽鼻子。

41.第三城城门外
生驹与小仓跪在路旁,十分郑重地迎接秀虎一行。
等这一行人进了城之后,那城门就发出预兆不祥的吱吱喀喀声紧闭了。

42.第三城指挥楼一室
秀虎在侧室服侍之下刚刚入睡,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惊醒,翻身坐起。
画外音:老主君!老主君!出大事了!
秀虎:什么事?!
画外音:大批军队包围了这座城!
秀虎:(一下跳起)什么?!藤卷么?!
画外音:不是!瓮城门是太郎的兵,后门是次郎的兵……
刹那间秀虎惊呆了,但立刻就跑出房间,那动作之快,简直看不出是上了年纪的人。

43.指挥楼一室
前半夜豪华酒宴之处,残宴未撤。
秀虎进来把豪华的陈设与残宴统统掀翻,从这里转身上了楼梯。

44.指挥楼最高层
一文字家的徽旗与秀虎的盔甲摆在房间的一角。
秀虎顺楼梯上来之后,打开窗子朝外面望去。

45.俯瞰的瓮城门
各种士兵已经集合于瓮城门外。站在前列的是拿火铳的步兵,那些火铳喷着火发出巨响。

46.指挥楼
秀虎紧闭着嘴唇仔细观察。

47.俯瞰的瓮城门
从弥漫的硝烟中,他看到太郎骑着马在督阵。

48.指挥楼
秀虎象做了一场恶梦一般激烈地摇头。他再仔细看一遍,更是大吃一惊,转过身来跑去打开方向相反的窗子望去。

49.俯瞰的后门
这里也集合了不少士兵。
火铳兵一齐放过火铳之后,长矛兵一拥而上逼近城门。
次郎骑着马跑在阵前。

50.指挥楼
秀虎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站在楼梯上朝下面喊:
“下面有人吗?把生驹叫来!小仓哪里去啦?!”
一个士兵一边忙不迭地顶盔贯甲,一边跑上来向他报告。
士兵:两个人都跑了,生驹投敌啦,老主君!
秀虎一下子感到四肢无力,脚下一滑,就象游魂掉进地狱一样,从楼梯上掉了下去。
以下出现的是落城的惨绝人寰的地狱画卷。
但是这个地狱画卷没有现实音,它是象白昼的恶梦一般展开的。那纯粹是神佛目睹此情此景也要落泪的人间罪孽,修罗道的景观。
伴随画面的音乐,则象表明佛心一般,表现了深刻的苦恼,充满悲怆的旋律。开头是啜泣一般,象轮回一样周而复始,然后逐渐高昂,不久,听起来就象众佛号泣一般。

51.城堞
被暴风掀起的士卒活活摔死在城堞上。

52.城墙下的通道
拂地的黑烟、尘埃。光脚的、光着上身的,从睡梦惊醒过来的士兵们高声喊叫,仿佛睡梦之中被什么穷追不舍一般,摇摇晃晃,不知如何是好,无所适从地东奔西跑。

53.马厩
暴风把马厩震塌,战马从塌了的马厩中拱了出来,奋蹄狂奔。

54.指挥楼—室
妇女们好象在阿鼻地狱里一般,呼喊与哀号。狼奔豕突的妇女们,形成红、蓝、黄、紫、绯红等等鲜艳色彩的漩涡。

55.天空
云层很低,太阳从云缝中露出脸来。
浓烟蔽日——浓烟造成太阳异乎寻常的色与光。

56.黑烟中的烈火,赤红的火舌

57.从石墙的洞穴中爬出来的蛇和蛇的舌头

58.第三城瓮城门
小仓的部下按他的指挥打开瓮城门。他的部下大吼大叫,个个象恶魔一般。
长矛队、火铳队从瓮城外雪崩似地一拥而入。
他们践踏着秀虎部下的死尸。死尸上血花四溅。长矛与大刀寒光闪闪,旗幡漫卷在浓烟尘埃之中。

59.后门
生驹背向打开的后门站着,这人完全象恶鬼一般,但是他也惊恐万分。
一拥而入的火铳队单腿跪下放火铳——火铳的火与硝烟。
长矛队与弓箭手冲进硝烟里。

60.浓烟中箭如飞蝗

61.第三城城墙下的通道
仓皇逃命的秀虎部下。
发疯般地叱咤部下的秀虎。
一个边喊边爬行的士兵——飞来一箭,射穿了他的大腿。

62.马厩
泥金的马鞍,镶金的马蹬,豹皮做的鞍鞯,色彩丰富的马的装饰,全都被滚滚黑烟包围。

63.火铳弹打在城堞上溅起的烟尘

64.射在板壁上的箭、箭、箭

65.黑烟中乱飞的火球、着火的旗幡的碎片随风飘舞

66.军旗挥动,仿佛是凤蝶在挣扎

67.被长矛戳,被大刀斩,跌跌撞撞,浑身鲜血淋漓的秀虎部下

68.第三城石墙上
秀虎的部下被追得无路可逃,有的披砍死,有的被长矛戳死,有的被踢下石墙。

69.一齐放箭的弓箭队

70.浑身中箭,仿佛刺猬一般的秀虎部下

71.第三城瓮城门
马队冲进瓮城。各种颜色的旗幡随风摆动,武士头盔上的铜饰物闪闪发光,但那下面的面孔无不恶鬼一般。

72.后门
马队冲进后门。马踏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前进。一个士卒正在奔跑,一支长矛戳穿他前胸,翻身栽倒。

73.城墙下的通道
跑上通道的骑兵之中,有一个拿着自己被斩掉的手臂奔逃的士兵。

74.城门内
—个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人跑来,他抱住柱子,随即颓然滑倒下去。柱子上的血手印,以及顺着柱子淌下去的一条血线。

75.石阶
血染石阶,血泊中有一只断手。

76.喷火的火铳

77.火焰中,如流星般的箭

78.一个人被射中眼睛,血流满面,带着那支箭跌跌撞撞地奔跑

79.第三城指挥楼一室
骑兵和步兵在抢夺色彩鲜艳的妇女衣服、妇女的装饰、器物等等。
黑烟冲进屋子。

80.指挥楼地下室的米仓
侍女们遭到敌方士兵的蹂躏。
半裸的侍女拾起地上的短刀对准自己前胸,伏刃自裁。
鲜血溅在装米的草袋上。

81.指挥楼大房间
板门打开,血溅满身、手提滴血大刀的秀虎朝里边窥视。
他的两位侧室夫人已死,她们是彼此以短刀刺死的。
可以看出,她们死前略施脂粉,意在表示自己庄严地死去。
她们用腰带捆好膝盖,外罩礼服,收拾打扮了一番自裁的。那庄严的死,使秀虎大为感动。
秀虎注视她们良久,木然不动。

82.石墙上
跑到这里来的侍女们,口衔短刀,纵身跳下——那艳丽的衣裙随风招展,个个头朝下坠落。

83.指挥楼最高层
黑烟冲进这里。
陈设在一角的一文字的徽旗与秀虎的甲胄。
秀虎跑了进来。
他象个疯人一样兜圈子。

84.指挥楼楼梯下
白根和长沼追秀虎追到这里,楼梯下的箭窗射来冷箭,他俩不能前进,躲在楼梯下面。

85.瓮城门
太郎骑马进城,受到打了胜仗而狂喜的部下欢迎。
他身着颜色上浅下深的软甲,头戴太阳形护额的星星盔,完全是一副风度翩翩的大将风度。

86.后门
次郎骑马进来。
他身着葱黄色软甲,头戴前有月牙形护额后有护颈的钵形盔。
这也俨然是一位风流倜傥的青年大将。

87.城墙下的通道
现在这里已是死尸累累,血流成河。马上的太郎在其亲信陪同之下,悠哉游哉地沿坡道走来。
一声火铳响。
从这里开始,画面才突然有了现实音。
这时,突然传来奔跑的士兵呼唤声、脚步声、马蹄声,某处失火的骚乱声。
在一片扰攘声中,太郎左手捂着他的咽喉,那手指缝汩汩地流出鲜血,摇晃了一下就从马上掉下来。

88.指挥楼最高层
秀虎跑上来。
看得出,他已经过了一场奋战。他把从根上折断的刀扔掉,一屁股坐下,一副懊恼与悔恨的表情,两眼望着虚空。

89.指挥楼楼梯下
这是保卫最高层的铜墙铁壁。
从左右箭窗射出来的箭,使白根、长沼以及随后赶来增援的士兵们完全无能为力。
两个武士跳上楼梯,他俩胸部和肘部中箭,往后一仰砸到白根、长沼身上。

90.后门内
次郎从胡床上站起。
“什么?哥哥阵亡了?”
部下:第二城瞭望台上的伏兵用火铳狙击的。
次郎:糟糕!
“请您不要以为这是不幸。”
黑铁从浓烟中走出来这么说了一句。
次郎看到黑铁那若无其事的冷漠表情,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自然地注视着他手里的火铳。
黑铁:这是武人的命运……阁下您比太郎阁下的命运好!阁下从现在起就是一文字家的头领,也就是次郎正虎阁下了!
次郎不禁呆然,不过他马上就镇静下来。
“我父亲呢?”
部下:和几个残敌被围困在指挥楼上呢。
黑铁:他得剖腹自尽啦。
说完,他把手里那杆火铳信手一扔。

91.指挥楼最高层
坐在这里两眼发直的秀虎解开衣襟,伸手去摸腰。
发觉自己没带短刀。
他慌了神,环顾四周。

92.楼梯下
长沼和白根等人,怕中箭而伏在楼梯下。
这里已进来浓烟,从下边刮上来的烟,顺着楼梯上升。
“箭射光了!”
一声吼叫,左右箭窗处的铁门打开,秀虎的四名部下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老主君!再见了!”
“再见吧!老主君!”
他们朝楼上喊了一声,立刻两人一组地互相刺死。

93.指挥楼最高层
秀虎在找刀,然而这里什么刀也没有。
他象一头被迫得无路可逃的猛兽一样,急得团团转。
那形象十分凄惨。

94.主城
次郎以及他的亲信黑铁等人跑来。
他们仰头望去,只见城楼的窗户往外喷烟,下层的板壁已经火焰四起了。
长沼、白根和几个士兵从里边逃了出来。
次郎驻足看着他们。
秀虎在浓烟包围中从指挥楼的大门出来。
他白发倒立,两眼发直望着虚空,两脚象驾云般踉踉跄跄。
次郎以及他的部下不禁悚然后退,给秀虎让路。

95.干涸的护城河
死尸累累。
其中有的还在动。

96.城墙下的通道
神经错乱的秀虎踉踉跄跄地走下坡道。
次郎手下的武士和步卒们看到秀虎无不恐惧,一刹那象雪崩似地给他让开道路,但是又不能不正眼看着他。

97.烧得塌了架的望楼
烧焦的尸体仍在冒烟。

98.屯兵场
精神失常的秀虎走去。
围困他的士兵争先恐后地往后退,让他过去。

99.护城河
水面上浮着许多死尸。
护城河的水被血染红。

100.瓮城门
精神失常的秀虎踉踉跄跄地走出瓮城门。
武士和士卒们目送着他。
众人让开,次郎赶来。
黑铁、白根、长沼以及生驹、小仓尾随次郎之后。
次郎望着秀虎的背影,不由得追了上去。
黑铁:阁下!
次郎立刻象钉子钉住似地停步,站在这里望着走去的秀虎。
黑铁:事已至此,切莫惊慌失措。现在次郎阁下的道路只有一条。既然事情做绝了才抓住一文字家头领这个头衔,那么,这条道就要走到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

101.指挥楼
烈焰腾空。

102.指挥楼最高层
孽火中的一文字徽旗与秀虎的甲胄。

103.原野
丹后纵马疾驰而来。
狂阿弥坐在马屁股上,紧紧搂住丹后。
那马朝着从远山山麓的峡谷升起的黑烟跑去。
阵风吹来。

104.天
黑云象条吞噬人的龙一般扑来。
然而转瞬之间那黑云被撕成碎片,翻滚与狂奔。
大颗的雨点打来,电闪雷鸣。

105.原野
丹后纵马飞奔在飓风雷雨之中。
狂阿弥搂着丹后的腰部在喊什么。

106.暴风雨的荒野
一个小小的人影在发了疯的荒野——狂乱、豪雨、闪电、雷鸣——中彷徨。
纵马飞奔而来的丹后望着那人。
“看,那是谁?”
狂阿弥定睛细瞧,继而狂喜,在马上跳着大喊:
“简直是梦呀,太好了!”
丹后:老主君!
他调转马头,朝那人影飞奔而去。
那人影果然就是秀虎。暴风雨使他的白发白髯零乱地贴在脸上,痛苦不堪。湿了的直裰紧紧缠在身上,他象个妖怪一般站着,睥睨左右。
因为他那形象特别,跳下马来跑上前去的丹后、狂阿弥也不由得愣住了。
在令人可怖的暴风雨中,此刻的秀虎仿佛是满怀闲情逸致出门游春的人一般,悠然自得地采撷野花。
一阵狂风,把他手里的花刮跑,他就惊叫着追赶。
丹后:他疯了!
看见自己尊敬的人发了疯,比看见遗尸还可怕。
丹后和狂阿弥毛骨悚然地注视着秀虎。
狂阿弥有些发怯,他紧紧拉住丹后。
狂阿弥:这可太好了!
丹后:胡说!
他把狂阿弥推开,立刻去追秀虎,边跑边喊:
“老主君!您可清醒清醒啊!”
狂阿弥:现在是发了疯的世道,发了疯才是最清醒不过的!
秀虎突然站住,直着眼睛瞪着远处。
丹后和狂阿弥面面相觑,顺着秀虎的视线望去。他俩看到的只是发了疯一般的暴风雨中的草原。
他们想,秀虎看见了什么幻影。
秀虎:你来啦!你终于来啦!
他瞪大两只发直的眼睛,边说边往后退,然后蹲下。
狂阿弥:(注视着秀虎)好啦!好啦!
他边说边唱起来:

要说奇怪也不怪
来到荒野怀鬼胎
自己曾经下毒手
一门杀尽称胸怀
今天狭路果相逢
阴魂个个索命来

秀虎看到幻影,深感罪孽深重,痛苦不堪,那形象十分凄惨。
他疯狂地乱跑乱跳,精疲力竭之后倒地不动。
丹后失神似地注视着秀虎,突然清醒过来,跑上前去。
丹后:老主君!
跑上去抓住秀虎,拼命摇他。
丹后:老主君!
秀虎抬眼仔细端详丹后,这才坐起。
秀虎:丹后?
丹后:(大喜过望)是我!
秀虎:(环顾四周)这是哪里?好冷啊!
烈风斜雨中,他冷得浑身颤抖。
丹后:狂阿弥,高兴吧。老主君苏醒过来了!
狂阿弥:根本就没有发疯!因为一发疯不就用不着反躬自问了吗!
雨骤风狂。
秀虎突然大声喊叫:
“丹后,你听着!我秀虎遭到太郎和次郎两面夹攻!”
丹后:?!
秀虎:生驹也背叛了我!
丹后:?!
秀虎:而且我一败涂地!现在你尽情地耻笑我吧,笑我秀虎愚蠢透顶!因为我的愚蠢,赤胆忠心待我的人全都死了!
骤雨猛敲秀虎的脸,疾风吹得他白发直竖。
秀虎在狂风骤雨中呐喊。
秀虎:这是为我而死者的眼泪!他们的哭声!

107.峡谷
黄昏时分。山里秋来早,这个峡谷里,遍地的秋花经不起暴雨狂风,花残叶落,茎断枝折。似锦繁花,遽而化为委地之樵,这景象不能不使人感到凄然。
峡谷的平地有一条野径,秀虎骑马,丹后与狂阿弥徒步相随。
野径的尽头处,一座寒伧的草屋建在山丘环抱之中,此刻炊烟袅袅。
秀虎伏在马背上,二目尢神,表情凄楚,信马游缰地摇摇晃晃。
他们来到草屋门前,丹后勒马停下,朝草屋里喊话:
“有人吗?”
草屋里传来轻声的回答:
“哪一位?”
丹后:出门的人哪。今天遇上大风骤雨,没法再走了,我们想在您这儿借宿一宵。
画外音:实在寒伧之至,难以留客……
丹后:这您就不必介意了。
画外音:因为不方便,我不愿见人。
丹后:为什么?……有什么可怕的病?
画外音:不。
丹后:那就打扰了。
画外音:尽管您这么说,可是……
丹后:(心烦)听着,到这儿来的是一文字家的老主君!
草屋里的人不再答话,寂然无声。
丹后:我们进去啦!
他和狂阿弥把秀虎从马上抱下来,推门进了草屋。

108.草屋
屋子里有个小小的堂屋,堂屋的一角有个洗手的地方,堂屋的前边有一块四铺席大小的板台,上面铺着草席,大概这里就是起居室和卧室。屋子里已经暗了。那板台的半腰与堂屋相连的地方有一个地炉,借着地炉里的木柴火光,模模糊糊看得出一个留着佛前童子发的人。
丹后:我们穿着鞋上来,实在对不起,因为老主君病了……
他说着就和狂阿弥把秀虎抱上板台,随后让他躺在炉旁。
丹后:浑身湿透了,有没有什么给他披一披的?
他说完注视着这人。
但是这人却一言不发,坐着不动。
丹后:喂,这位女人,你倒是回话呀!
这家的人:

 短评

女权者万不可看黑泽明,他镜头里女人形象不是蛊惑人心的祸水就是没用的累赘,十足的大男子主义。鹤丸居然是19岁的野村万斋,可惜几乎没有露脸。

2分钟前
  • 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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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利用遠、中、近景的剪接切換鋪排,醞釀出一觸即發的氣氛和磅礡的氣勢,是黑澤明電影中最具臨場感的一部。

3分钟前
  • ming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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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天空中静止的云,浮动的花田,染血的城池,被悲伤震碎的晴空。黑泽明给莎士比亚的篇章写下了奇妙的注脚。仇恨与野心一手策划的天命难为,面对哀凄与良善却依旧人心难测。要说疯的何止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城,骄傲的君王登上了绝壁。滚滚而来的是人世的酷刑,只留他孤身一人受永世折磨。

7分钟前
  • 九尾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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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晚年的史诗巨作。1.根据[李尔王]改编,结合日本战国背景与佛家世界观,将权力与人性剖析得淋漓尽致;2.导演称本片为"上苍俯瞰纷纭的人间世事";3.中景远景和固定镜头为主,保留舞台剧的心理距离;4.浓艳的色彩与精湛服装和布景,极具表现力;5.凄厉哀婉的长笛;6.滚滚浓云,血色残阳,孤绝盲者。(9.0/10)

11分钟前
  • 冰红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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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看#siff@大光明;父子反目兄弟阋墙,乱世枭雄如鬼魅附身般形销骨立,金戈铁马血肉炼狱,质天疑地神佛哭泣;猎猎旌旗响,墙头大王旗,中远景开阔,气象万千,山河浩气;颜色丰富层次分明,视觉盛宴,修复极好,“天空真美丽”联想到《等云到》里关于拍摄的等待。

14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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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简直感觉自己看的是莎翁剧,最喜欢的角色是狂阿弥。英雄里老先生在乱箭中写字那个场景原来是从这里借鉴过来的。

19分钟前
  • 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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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论文的影片总是很难评价)我觉得伟大的影片有两种,一种是以无比的力量打开你的思想,另一种是以无比的力量关上你的思想。这个片属于极少数的后一种。

23分钟前
  • Lies and 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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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一贯的宏大的对人性深度的思考。权位、利益、欲望、女色、人性的贪婪,在这历史战争中最本质而纯粹的体现出来了。而东方电影能够如此深刻而长久的诠释东方历史人性,黑泽明无疑是大师。剧本台词扎实有力,中远景的风景辽阔壮丽,场面宏达,配乐自不用说,一贯的黑泽明的惊艳!8.8

24分钟前
  • 巴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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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被折服了,我太喜欢电影中的色彩了,黑色、红色、蓝色、黄色,浓郁苍劲,让我想起鲁迅小说的那种质感,如果《铸剑》由黑泽明来导,再适合不过了。父王秀虎形销骨立地站在荒原之中,大风吹乱发,我想到的不是李尔王,而是屈原。这个演员也好适合饰演屈原,感觉是形神兼备。

25分钟前
  • 邓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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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版《李尔王》,爱恨阴谋是分不开的。色彩华丽画面精致确一样非常大气,这几年国内一窝蜂的悲剧古装电影跟它比就是个蛋。

27分钟前
  • 张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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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k修复,彻底看傻。太狠了,大师请收下我的五体!!!

32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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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乱的时代发疯才是正常之事。” 前一个小时的节奏和气量被震撼的不能动弹,电影的颜色与叙事如此合为一体,一副完美的史诗彩墨画卷!(第二部黑泽明,倒数第四部北影节)

33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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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日法合拍,黑泽明可能需要让自己看上去更国际化一些,此片可能是基于对莎剧《李尔王》《麦克白》和《哈姆雷特》的整合改编,在表现形式上又受到日本传统戏剧的影响,人物脸谱化倾向很重,肢体僵硬,台词文学性强。黑泽明改编的思路也还是他一贯的思路,即通过双线并行来体现戏剧张力。比如片中以男性秀虎父子四人所代表的权力与伦理的永恒矛盾;及以女性枫夫人、末夫人为代表的复仇女神与圣母所产生的人性张力。但可能是要表达的东西过于庞大了,后半段的叙事稍微弱了一些,特别是秀虎被破城失兵败后,那种神经质的疯狂和绝望表现得比较苍白,三郎的仁义与末夫人的虔诚也显得比较程式化。当然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恶的表现力总是强于善的表现力。无语问苍天对比起那张落在泥地里的菩萨像,多少还是做作的。

36分钟前
  • 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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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夫人用刀抵住二郎脖子,然后威胁,进而要求,然后亲吻他脖子上血痕,进而做爱,最后漫不经心的一边捏死地上的蛾子,一边哭泣着要他的杀夫仇人给他封赏正室的位置。女人啊~

40分钟前
  • 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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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ly, we are left immensely but comparatively unmoved by Ran

43分钟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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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伟大的杰作,4K修复重映感觉是满屋子的人在30周年的台风天里朝圣。索经老总M.Barker带着无限的崇拜和怀念说, “每一帧胶片都出自这位70+老人的手”。黑泽明的莎翁改编让人更加领会到一部经典拥有跨越种族和语言隔阂的普适性,最后一个镜头真是太震撼了……

48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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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烽火连天,人间即地狱;2.黑泽明的镜头下渗透出一股强烈的悲剧感,那是无法挽救的命运。

53分钟前
  • 有心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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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足以载入日本电影史册的巨作,黑泽明用经典的剧本拍出了令人震撼的故事。全篇中华丽的造型与化妆布景,实在是匪夷所思,在当时的年代绝对首屈一指。如果说影武者中还差些什么的话,仲代达矢的表演在这部片子中达到了顶峰,让我们见识了真正的爆发力。影片中对于权利与人性的剖析淋漓尽致,让人不寒而栗,悲壮感来自于内心深处。并且很好地诠释了“红颜祸水”的意义。从时间和制作水平上来讲,可以和《影武者》并称姊妹篇。

55分钟前
  • 润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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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明的色彩、构图和调度之精微,是毋庸置疑的,但节奏拖沓,匠气太重,毫无原创性可言,这都是喜欢此片的人必须要承认的悲惨事实。我要像骂张艺谋一样骂他,因为他对西方的旨趣简直就是跪舔。而他的核心价值又实在是太幼稚了。不过他为女人祸水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这点还不至于被骂得很惨吧。18.12.15 重看。声音里面有大玄机!每次提到天堂,就会有回音,设计可以说是相当精细了。动作设计程式化,制造出很强的时代感、仪式感和寓言性。

57分钟前
  • 圆圆(二次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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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史片,為何黑泽明就能拍得如此詩意如此智惠?

58分钟前
  • Gri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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