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片最妙的设定是,徐老怪把梁山伯与祝英台相爱的故事背景改成梁山伯家里是没落士族,后来科考考上县令之后再去提亲。其用意就是在于强调祝英台和梁山伯抛去家族势力,两人有一样的起点,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祝英台哪怕嫁给梁山伯也是不会为生活发愁的。
徐老怪想讲的门第之差,抨击的是祝英台她爹娘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的虚伪,电影里祝英台的爹妈根本不是为了女儿的生计考虑反对这门亲事,而是想把他们的女儿当联姻工具来巩固他们士族派系的权力,至于对面的人爱不爱祝英台,女儿过得会不会幸福他们根本不在乎。
故事中胡人把他们打的赶过江了他们仍然在盘算着自己的乌纱帽,为了衬托出这种虚伪和无能的士族权力争斗,徐克甚至根本都不拍马文才这个角色,因为马文才是谁根本不重要,梁祝的悲剧在于这个他俩都想要抗争这虚伪的官场,都想要靠自己的才华和双手打造出一个自由的世界,这两人根本不是恋爱脑。
梁山伯有着报国之志,他在上学的时候士族子弟全在摸鱼玩乐,只有他发着高烧还在点灯夜读,后面是靠自己当上县令才去提的亲,祝英台想要的也不是爱情,从电影一开始她娘问她如果前面的路走不通了怎么办?她把面前的阻挡物挪开继续往前走,她要的是不被当工具利用的人生,只要她爹为她的幸福稍微考虑一下,都不会把她心爱的人打得半死,更不会在她流出血泪之后仍然让下人把她抬进婚轿,生在这样的大门大户,谁能说不是可悲?
她的爹娘都是大厦将倾下自欺欺人的蝼蚁罢了
本届三大洲所有非竞赛单元中,最吸引我的是徐克个人作品展映单元。无疑,徐克的影片是东方的,是带有民族特色的“千奇百怪”,但与那些多少面临落入东方主义窠臼危险的影片截然相反,徐克的作品在西方的接受度很低。那些在时代背景下颇为前卫的特效与美术设计,以及带有独特港片幽默感的武侠乃至仙侠情节,在法国小城电影院中引来的是毫不客气地阵阵嘲笑。但作为一个从小深受武侠文化熏陶的中国观众来说,大片刺耳的笑声也不能淹没这个在我眼前徐徐展开的神奇世界:百种光怪,千种陆离;侠骨柔肠,举重若轻——得以坐在电影院中仰望着黑暗里光芒闪动的银幕,看到这些记忆中电视机里模糊的胶片影像颗粒清晰地呈现出来,我一面目瞪口呆,一面感到说不出的快活——影院的沉浸引起知觉的开放,令我前所未有地注意到这些作品中潜藏的无穷趣味。
有趣的是,纵览这次观看的十几部作品,相较于更具代表性、更富盛名的《青蛇》、《新龙门客栈》或黄飞鸿系列,让我最感目饱奇趣,因而深受感动的却是两部如今不那么受到关注的作品《蜀山:新蜀山剑侠》和《梁祝》。《蜀山》和《梁祝》颇像是两个极点:前者是经典的武侠叙事,在徐克为数众多武侠作品中不甚起眼,然而它又以自身的复杂奇巧、轻灵准确在同类作品中非同一般,大有包罗万化的气象;后者则完全脱离“武侠”这一体裁的基本形式,返璞归真地去呈现一个简洁经典的爱情故事,因而意料之外地使我们得以偶然窥见那些特效和动作场面之下深藏致趣的奥秘。
《蜀山》的故事始于主人公西蜀兵探狄明奇因短暂的患难之情结交了敌营好友,在其相助下脱困后方偶遇剑仙丁引。而这位重情重义的好友在影片中就此消失;主人公在与诸多主要人物经历了上天入地的奇幻冒险后,在结尾处重回人间战场,这才又重遇这位好友,二人畅怀一笑。诚然,影片复杂的剧情仍然是某种类型剧作模式的结构织体,然而填充在种种结构之中的故事,却是这些没有关系的人物世间相遭,为情义四方奔走,又如流云散去的经过:不谈论其中的文化渊源,影片自身表现的主题就具备一种反结构的本质。——这种时时萦绕在影片中的洒然究竟是如何被传达出来?当然,我们可以说是一切,人物的话语、衣袂,画面的构图、调度…甚至是那些反高潮的怪奇幽默(或许这些在高潮时不合时宜的“烂哏”使一些观众感到泄气,但其背后的节奏感实际上是颇具意味的);然而其中最独特、最“电影”,因而也是最使人敬佩的,还是“动作”。无论是与血魔打斗中四人配合各自兵刃兔起鹘落、千变万化的打斗,还是林青霞壁画中飞天具身化般的姿态,从中我们感到一种难言的丰富与有味。是否是动作指导之功?——在此我们无意讨论:一旦“动作”被作为影像呈现出来,它就进入了想象现象学的范畴。影片主题所表现的况味之所以是深刻的,正是由于这种寓于动作形象之中的丰富幽默。勉强可以将这种丰富性言明一二的,是影片的结尾——这难道不是一个徐克最经典的“动作幽默”的寓言吗?狄明奇与那位好友一番笑谈已毕,在人群乱丛中即刻向上纵走;然而他向上轻灵一跃,尚未离开画面,徐克的镜头恰在此刻定格下来,在狄动态模糊的身影上潇洒无比地打出“剧终”二字。一个人跳出画外如同跳出三界,却顽皮地留下残影,实在是怪趣横生。同样地手法也出现在《刀马旦》的结尾,那民国的五侠策马在道路岔口告别已毕,各自调转马头向不同道路,而“剧终”就定格在这马蹄凌乱、尚未落地的“怪样子”一刻。
而《梁祝》(褪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特效与武打要素,加上直白感人的爱情传奇,《梁祝》成为了徐克展映中难得一部获得了法国观众掌声的作品),出乎意料地——作为一部完全非武侠的电影,《梁祝》恰恰将某种武侠的旨趣更加清晰浅白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这旨趣的一方面,是“侠情”。有趣的是,对二人爱情故事中这种情与义的强烈刻画,却始于那个颇为奇特的次要角色亭孟春(先是倾心山伯,而后又移情英台),没有征兆地,他心无芥蒂地帮二人联络,并说:“我绝不会骗你,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通知到。”这撼人心魄的话语仿佛是后续情节的预言:梁山伯面对英台私奔的请求,却并未立即应答,他先提了两个颇为现实的问题,而后略微一想,才郑重地点了一下头——正是从孟春的话语中,我们才察觉到这一点头中“一诺千金”的力量。是除却“情”外的“信”之一字,化解了这个殉情故事中有可能产生的一系列伦理探讨,使开坟与投坟皆成为侠肝义胆的一诺之守。而另一个方面,则是更为重要的:徐克作品(刚刚在武侠片中还如此难以解释)独特的动作性——在这部影片中反倒更加真实自然地体现出来——我们从未看过哪部讲述爱情传奇的电影像这部一样充满质朴灵动的气息,山伯与英台的情感全然是用身体而非语言建立起来:他们一个模仿另一个的动作,开怀大笑,扮一大串的鬼脸,互相拳打脚踢,手忙脚乱;当英台通过测试,她将书盒往山伯手里一扔,举起双手雀跃跑走,山伯便也高高地举起那书盒,跟在她身后欢呼远去;后来山中相送,英台忘情地抱住山伯,但她的怀抱不及他的身型那么宽,后者愣愣地抽出一边胳膊,英台瞧一瞧,就默契地改从他的胳膊下环住他——何须言语?令人叫绝!两位演员会说话的眼睛、丰富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使这个传奇中的爱情具备了非同凡响的说服力,以某种轻巧欢快的日常建构,便得以承住后半段浓墨重彩的悲剧力量。
当然,惊人之处远不止于此;但置于某种横向观览,及“重新发现”的语境中,便只谈这次在银幕上注意到的新事,其余不再细表。细察近年来的徐克新作,无论褒贬如何,这些致趣却是依然;因此这样饶有兴味的观影体验,仍将是我们毫不犹豫地为了徐克走进影院的原因。
徐克这版《梁祝》拍于1994年,获提名四项金像奖,并荣获第14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电影配乐奖”,获提名第31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跨媒介改编剧本奖”。 1994年,是经典电影的井喷之年。 香港有《大话西游》、《东邪西毒》、《重庆森林》等;国外有《阿甘正传》、《肖申克的救赎》等等。但即便是这样,我上高中时听说徐克这部电影,也并没太上心。 我那时还对传统文学的叙述体系抱有强烈的执念。这部电影,除了故事蓝本脱胎于传说,使用了不少反传统的叙述方法,当时觉得很反感。 然而,越随着年龄增长,越觉得这部片子耐看,甚至可以说这是徐克作品中的巅峰,就像《霸王别姬》之于陈凯歌。 对电影来说,情真意切,最是难得。
影片开头,一个少女披头散发地趴在房顶。她握着一个罐子,里面装着一只展不开翅的蝴蝶。天灰蒙蒙的,阴云不散。镜头一转,是看到英台的老父亲,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愤懑地表达着对畸形官场的疯狂渴望。 “欧阳家族就是因为抹得红光满面,官运才那样的亨通!” 魏晋时,男子以阴柔为美,争相涂脂抹粉,成了地位的象征。这在今天看来不合主流的审美在电影中被充分表达。故事里才貌双全的祝家小姐成了冥顽不化的叛逆丫头,她站在厅里接受父亲的训斥,素面朝天,天真得近乎于傻。与此同时,她苦心经营官场的父亲正不停地用一种莫名的膏脂搓揉已快没了颜色的面皮。 他的目标,是马家。
电影将传说中完美的祝英台塑造成这样一个形象,似乎是为了淋漓尽致地表达出终极意义层面对自由的渴求,为了让这个可怜的女子能合乎情理地摆脱束缚。 在传统版本中,英台因渴望求学而女扮男妆来到书院,在徐克这版电影中,祝家则是为了塑造一个合乎礼教的媳妇而将英台送进书院。这样的设置将人物命运的被动加深了许多。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女,能懂得些什么呢?母亲让她怎样,她便怎样。让她绑上腿,莲花碎步规规矩矩地行走,走到了房间门口,也不懂得转弯。母亲说,“再走你就出去了”,她便当真搬开了挡在前方的木头架子,走出门去。 她真的出去了,再没回来。 电影看完,才领悟这处漂亮的隐喻。从走出家门起,她冥冥之中已踏上不归路。
然而情节发展到这里,色调还是明快的。两位主角的相遇也很有诗意。青葱幽静的山间,抚琴的梁山伯徐徐回首,看见雀跃走过的新同学,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润和干净。 第一天,按师母的悉心安排,祝英台夜宿书房,朦胧中听见了书生诵读诗书时的声音。这首诗,徐导选择了《诗经•陈风》中的《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月出》歌月怀人,朱熹谓“此亦男女相悦而相念之辞”,又是一处绝妙的伏笔。 延续了在家时混世魔王的风格,祝英台到了书院,也没给大家省心。原来的故事框架中,祝英台学问出众,这里则体现为反面——啥啥都不会。 而正因为这样,走下神坛的祝英台,才多了可爱,多了人性。
小高潮出现在一个黄昏,英台和山伯举琴被罚站。同窗玩闹冲撞,打碎了山伯的琴。英台即刻夺过碎琴,捧在手中,低语曰“我赔得起”。先生勃然大怒,命她继续罚站。
天渐渐黑了,梁山伯携琴,在树下席地而坐。他拨弄着琴弦,想安慰这个“兄弟”,自己却始终心烦意乱。先生之前教琴时曾说,梁山伯弹琴,缺情;所谓情,发自心肝脾肺肾。 这个呆头鹅不明白了,情是什么?发自心肝脾肺肾?
此时已经入夜,丛林茂密,流水淙淙,清风与山间之明月似皆为伴奏。如同顿悟一般,琴声顺势而出。 很容易猜到,电影用的就是众所周知的《梁祝》片段,经久不衰的旋律在古琴音调中多了几许古老的情味,美得别出心裁,将今人之怀入故人之手,的确是将“情”的生发表达得更加理所当然。 这场戏十足是“情味”这个词的绝妙表达,愉悦,又不知所措。 琴声持续了很久,镜头从山林、到梁山伯手中的琴,再转换到房间里一语不发的祝英台。 这是一个觉醒的夜晚。 镜头缓缓拉近,让人看清楚那个沉默而正在觉醒的祝家小姐。她的傻,她的幼稚,她的冥顽不灵,在这个夜晚消失殆尽,代之以殷勤的期待和重重的忧虑。电影前半部分的无厘头与戏谑彻底到此为止,悲剧一步步铺开。 到这里,影片进度开始加快。夺人所爱的马家从未在影片中正脸出现,却时刻像一朵巨大的阴云,笼罩着原本应该纯粹的故事。 如同原本的故事线索,祝父称病,要求女儿归家。徐克将长亭送别这个经典桥段编排得现代性十足,按照原本的故事情节,梁山伯入祝府提亲后才知晓祝英台为女子,电影并没有将悬念挂到那时候,他们在送别的路上,就已经交换了彼此的勇气。 徐导才真正是明白,原本的整个故事里,能让他们勇敢表达的时刻,并没有太多。 再次迈进家门的祝英台,已经不是傻孩子。车如流水马如龙,马家提亲了,她固执地等她的梁公子前来。 他来了,带着寒酸的聘礼,坐着竹轿,避着马家声势浩大的下礼队伍,甘心收下母亲所有的奚落,来了。 楼台相会时,他看着盛装的女子,楞住了。他想象过这个场景,但绝没有这么具体,这么真实。畅叙旧事,苦中作乐,可那苦是消不去的。不消太久,她被母亲唤去试喜服。左等,不来,右等,不至,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 贴身的丫鬟来说:小姐让你放心。梁公子笑了:我当然是放心的。 这里借用了宝黛二人的经典对白,“你放心”千言万语都在这三个字里。 当她长发飘飘地站在父亲堂前,眼中多了不曾有过的从容和坚定,也多了少女的妩媚。她提笔用写下那首《月出》,父亲大为满意,女儿终可成为一个体面的媳妇。 可只一句话,就让一切都走向了对立面。 我不嫁。 在这个暴雨之夜,梁山伯被祝府家丁乱棒打去,性命垂危。 祝英台则被关进家门,所有的窗户被木板严实地钉上。当最后一缕阳光被斩断时,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卧在房顶看蝴蝶的小女孩;当她颤抖着双手展开山伯的来信,一个字也没有,只有触目惊心的血迹,绽开如奇诡的花朵。 她撕心裂肺地扑打着坚固的门板哭喊。楼下人来人往,没有人表现出听见了的样子。 影片中最具魏晋风度的若虚和尚,是祝母旧日的恋人。他仿佛就是梁祝这个故事的前传,也似乎意味着着他们的未来。他曾去过祝府,想为二人求一条生路。 和尚:这池里的鱼,你应该放生。 祝母:放他们出去,外面环境恶劣,适应不了,它们会死的。 和尚:变得不适应,是因为他们来自大海和溪流,世上根本不应该有池塘。 祝母:说的很潇洒,你能放下就不会出家当和尚了。 祝母更不敢尝试的,是一代代人建立起的生存秩序的崩溃。她接受过命运的安排,她以为只要不死,祝英台也会像她一样。 梁山伯撒手人寰了。她出阁那天,她独对妆镜,泪流成血。 路上照例是狂风大作,黑云压城。她跪在山伯坟前,大雨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又见那个清秀娇俏的女子,洗尽铅华,一如懵懂无觉的昨日。 只有他们,才能这样毫无伪装地默默相对。 此处背景音乐,为旧曲填新词,用的依旧是《梁祝》曲调: 无言到面前 与君分杯水 清中有浓意 流出心底醉 不论冤或缘 莫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 今生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她一袭白衣,微笑着在狂风里向前。所有人在狂风中都像是小丑,蠕动,后退。只有她在前进着。 影片结尾比传统叙述,更多了一分画龙点睛。若虚和尚在书房中找到祝英台当年闲来无事画下的一对蝴蝶,纸已经黄得发脆。他在着同样黄得凄艳的晚霞中缓缓撕碎这张命符一样的画纸。 秋风疾扫,尽数吹走了纸屑。 而最后的两片,在僧人宽厚的手心里化为两只蝶,一前一后,翩跹入夕阳。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这是传说的期待,也是故事的实际达成。表面而言,这部至今为许多人所不屑的香港电影颠覆了传统,打破了千年来人们心目中祝家小姐的完美形象。但是导演在每一个长镜头、每一声痛苦的呐喊中表达的人性,却让故事更加动人。 南朝民歌有“华山畿,君既为侬死,独生为谁施? 欢若见怜时,棺木为侬开!”之句,相比于很多传统剧目,徐克这部电影,在情感的真实性上,可能更接近这样坦荡赤诚的风格。 此外,影片对故事时代背景的铺排,亦很有见地,如借祝母旧时恋人之口谈西晋灭后南渡的士族,值得玩味;也有一些有趣的小插曲,比如何润东在书院生涯中饰演了一个有情有义的GAY男。
总而言之,搞笑的前半部分并没有影响电影的格调,反而使故事多了几分生趣;对人性和爱情肌理的细腻考察又使得叙述格局从小儿女之情中跳出,一跃而为命运悲凉的发声。所谓一咏三叹,如是。
作者:Miss铁牛
微信公众号:铁牛影业 (TieNiu-Movie)
礼拜五的时候不知怎的搜到了豆瓣的一篇《梁祝》的影评——让我泪如泉涌的梁祝,写得非常动人,让人忍不住搜来电影看,一看就爱极,这几天把这个94年的老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辗转反侧,忍不住自己也要写一点东西。
关于爱情的电影,在这个年代可谓泛滥成灾,但是能真正把情欲表现出来的电影却很少,大都是三言两语间男男女女莫名其妙就爱上了,然后没几步就滚起了床单,这样粗制滥造的快餐爱情,只会让人觉得他们的感情廉价。真正懂得情欲的导演不用靠任何裸露的镜头,就能让人看过之后永志不忘、一想起来就耳根发烫。
像《洛丽塔》中躺在草地上的少女,纤薄的湿衣紧贴着她的身子:
像《情人》中女孩在中国男人车窗上留下的那一吻:
然而这些西方式的爱情固然热烈动人,却多少不太符合我这种东方文艺青年对完美爱情的期待,它们总是显得粗鲁聒噪了。而徐克导演的《梁祝》,在泼墨山水画中,演绎出了真正的东方式的爱情,含蓄、细腻,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都百转千回、隽永绵长,这就是我梦中所能见到的爱情。
故事发生在东晋,关于时代背景,电影中梁山伯在书院的僧人好友有一段简洁描述:
汉人枉称有几千年文化,总是希望感化蛮夷外族。结果现在北方被胡人霸占了,汉人被迫南渡过江。先过江的就霸着大官来做,排挤迟来的人。仕族要互相拉拢,所以婚嫁讲究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我没有躲起来,我是站在门外观看他们而已。
那是华夏文明偏安江左、第一次衰微到面临生死存亡危机的年代,社会风气黑暗,世家大族靠着婚姻互相拉拢,排挤寒门庶族,把持统治地位,凭借长江天险醉生梦死。男人们服食着五石散,跟女人一样化着精致妆容,空谈玄理,对于实际的军国大事却不屑一顾。电影开场时,祝英台的父亲便只算计着把英台嫁到太守马家攀亲来巩固家族地位,只是因为小英台活脱脱一个女汉子,生怕她嫁不出去的父母才想把她丢到书院去学习几年。其实今时今日很多的父母对女孩的期盼又何尝不是如此,《泰坦尼克号》里Rose的母亲把她送去读大学就是指望她在大学里钓个金龟婿挽救没落的家族。不论古今中外,对于从未品尝过爱情的人来说,爱情并不是他们的必需品,钱和权势才是。
然而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地方是人间的肮脏还没沾惹到的,总有些人还有着纯洁的赤子之心。
特别喜欢杨采妮演的祝英台,并不是通常演绎的祝英台那样娇柔,反而浓眉大眼得像个男孩子,走路生风、英姿飒爽,对于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不以为然,这样有个性的女孩,才会是那个为了爱情对抗全世界、决然牺牲一切的祝英台,而吴奇隆演的梁山伯,憨厚可爱,外柔内刚,温和得像个女生,内底里却是和英台一样的刚直。绝大多数时候我都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唯独在情之一字上,我相信缘分天定。梁祝骨子里是一样的人,所以爱情的产生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天性、一种本能。正在梁山伯因为弹琴没有神韵而被老师讥笑不知情为何物时,祝英台从高高的山道上走过,他们遥遥对视,微微一笑,所谓目成心许,所谓一见钟情,这便是宿命。
而徐克也为这一对璧人大方地铺设了一个天堂,在我想象桃花源该长成什么样的时候,小英台就已经离开家步入了真正的世外桃源,山林掩映的书院,落英缤纷的琴台,羽扇纶巾、仙风道骨的长须老师一会儿讲解着诗经,一会儿又嗔怒于不解风情的学生,白衣飘飘、青春帅气的少年书生们则读着古籍、弹着瑶琴,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初恋呢?
看电影的时候除了眼帘中的苍松翠柏、清泉流水,耳朵里环绕的悠扬琴声,最令人念念不忘的便是徐克对东方式爱情那种欲迎还拒、心照不宣的小儿女态的精致呈现:
英台睡觉的时候悄悄回头看山伯读书,眼里带着光,含笑入睡。
两个人夜晚一起在文库读书时,背对而坐,却忍不住互相回眸看对方,烛光映照下,看到对方也在看自己时,甜甜地笑。
英台为山伯罚站时,委屈地忍不住哭泣,山伯在一旁给她弹琴,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老师口中的“情”为何物,琴音饱含深情,英台听得发痴,又悲又喜,忘记了身体的劳苦。
山伯生病时英台给他熬药,捧着药罐时两个人都怕对方烫着,于是你接我、我接你,都烫得捂耳朵。
中秋佳节时,山伯给英台化妆,从恨屋及乌的厌恶(英台痛恨她爹化妆)到柔情万种的心动(心上人给自己小心翼翼地拍腮红、画眉、涂口红,任哪一个女生都要沦陷),这一场妆,让英台彻底表露了对山伯的心意:“你一定要回来找我。”
还有谈过恋爱的人都懂的情侣间可爱的小吵小闹:
英台和山伯约定谁碰翻他们之间的水杯就要被打一拳,然后英台和山伯比较了一下拳头大小,强词夺理说山伯一拳等于她三拳,所以山伯不打都欠英台两拳……
英台听到山伯参加科举就要离开书院,以后再见面就难了时,突然发脾气,忍不住拿树枝打山伯:“科举!科举!就知道科举……”
终于到了十八相送,山上,两人都假装无事,强作欢颜,又抵制不住要缠绵的诱惑,于是很紧张,很焦虑,动作很神经质。大雨,躲入洞中,他忍受不了这样亲密的距离,跑到大雨中淋着,试图恢复理智,她跑出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紧张地大吼:“你跟来干什么?快进去啊!”终于拉着她跑回山洞,于是无可奈何地理性崩溃:“乱就乱吧。”早就深种的感情终于爆发,让人脸红心跳。特别可爱的是他们亲热时忽然回头瞧见山洞外一尊洁白的观世音菩萨雕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于是害羞地找来树枝堵在洞口遮挡菩萨的视线,可是不久树枝又倒下了……其实佛渡有缘人,这样纯洁干净、至死不渝的爱情无愧于天地,观世音菩萨也只会微笑着祝福吧~最后离别时,浓绿的树林背景下,已经折腾得把白色衣衫染上满身污泥的他们深情对视:
烂漫的少年时代在这一刻结束了。
后面的事情让人不敢看第二遍,有情人被硬生生拆开,山伯被祝家打得重伤,被祝母逼迫写离别信,写着写着一口血吐在纸上,终于暴病而亡,而英台瞬间憔悴、眼泪流光了接着流出血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瞬间泪崩……
祝母在去劝梁山伯的时候说:“你和英台相处不过半载,感情不会太深,很容易放下的。”
其实一个人爱另一个人多少,和认识多久根本没关系,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祝母又说:“你以为愤怒就可以改变你跟英台的命运?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会忍让南边的汉人?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没落的时候,人人都是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利。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祝母当年就曾和英台一样女扮男装去读书,山伯的僧人朋友彼时是书院的一个学生,和祝母也曾有过一段缘,甚至可以说祝母和僧人就是上一世的山伯和英台,可他们一个最终选择嫁入豪门,一个逃避现实出家为僧。祝母这段话说得这么凶狠,与其是在说山伯和英台,不如是在说给她自己听,为自己当年放弃爱情、投降于世俗寻找借口。
徐克对这场爱情悲剧的认识显然要深刻得多,通常被视为直接凶手的马文才在这部《梁祝》里根本连个脸都没有露,相反他花了很大的篇幅阐述当时的时代背景、社会风气以及英台父母的所作所为。两汉之际,中原王朝开疆拓土、建功立业、威震四夷带来的自信和朝气,于是彼时有卓文君和司马相如。隋唐之后科举发达,文化繁盛,书中自有颜如玉,山伯这样的人才豪门反而要抢着巴结,元稹便轻易娶了宰相的女儿。可是梁祝所身处的汉唐之间的魏晋南北朝,却容不得这样跨越门第的爱情。越是脓包的朝代和国家,狗屁规矩就越多。
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不由地想起同样是东晋时期的另一场毁于门阀政治的爱情:
王子敬病笃,道家上章,应首过,问子敬由来有何异同得失。子敬云:“不觉有余事,唯忆与郗家离婚。”
王子敬,就是王献之,字子敬,是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和郗昙的女儿郗道茂青梅竹马,很早与她结了婚,但是因为王献之本人才华横溢、英俊潇洒,于是惹来了新安公主的觊觎,一定要嫁给有妇之夫的王献之,哪怕王献之狠心烧烂了自己的腿也不肯罢休,皇帝只好下令让王献之休了郗道茂改娶新安公主。离开了郗道茂之后,王献之一直郁郁寡欢,四十多岁就死了,弥留之际,道士来他家作法事,问他:“生平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么?”他回答道:“想不起来别的什么,只记得和郗家离婚。”
分别之后他曾写信到郗家,这封信无头无尾无落款,被人称作《奉对贴》:
虽奉对积年,可以为尽日之欢。常苦不尽触额之畅。方欲与姊极当年之匹,以之偕老,岂谓乖别至此!诸怀怅塞实深,当复何由日夕见姊耶?俯仰悲咽,实无已已,惟当绝气耳!
即使和你面对面这么多年,在一起的时候却还是整天都那么高兴。和你额头碰着额头,什么话也不说的日子永远也不嫌长。正想和你像当年一样白头到老,没想到我们居然就这样生生分开了!我真的好难过,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你一面啊?我连抬头低头这么一会儿都难受,都想哭,都想见到你,也许只有我死的时候才能停止对你的思念吧!(感谢知乎 @鸿澈 让我对这段故事印象深刻)
与王献之相比,梁祝反而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不仅是现实,更化成了传说,可以在传说里摆脱一切束缚、超脱死亡,化作自由的蝴蝶双宿双飞,这是中国的文化和最广大的善良人民对他们的怜悯、同情,不忍心让他们就此灰飞烟灭,于是给他们这对苦命地年轻人一个自由的解脱。片子里祝母一直对英台念叨着“没有选择”,可是只要我们肯,永远都有选择,嘴上说没有选择,只是因为软弱到不能付出做选择的代价。英台对山伯最初产生爱意,便是山伯那一句:“有时候,应该做、不应该做两者,总得有个选择嘛!”
我爱中国的地方也就在于此,它永远都给人选择。只有在这里,一个普通的民妇孟姜女能把秦始皇的万里长城哭倒;只有在这里,一个普通的农夫牛郎能对抗神祇的旨意,和心爱的人鹊桥相会;只有在这里,一对苦命的情侣能跨越千年,在人民的记忆中化蝶永生。
其实英台在没有遇到山伯之前也一样快乐,假如她从未遇见过山伯,按部就班嫁入马家,也不见得就会过得多么不好,顶多就是日子无聊点,因为一场意外爱上山伯之后却酿成了悲剧,从祝母的角度,又或者从知道结局的我们的角度来说,可能梁祝相忘于江湖反而是对两个人都好的事。然而他们毕竟相爱了,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过爱情,我们也能活着,可是得到了再失去,我们就也活不了了。
又哪怕以今时今日的社会风气看,英台和山伯也是典型的白富美和凤凰男的结合,放在哪个网络论坛上都是要被劝分的,就算他们真如愿结婚了,不同的家庭背景、亲戚关系等等世俗的方方面面也会折磨他们的婚姻……今时今日有多少人以给别人自以为是的幸福而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呢?又有多少披荆斩棘修成正果、被世人艳羡的璧人在婚后洋相百出呢?所以我甚至很羡慕英台和山伯,能在最好的年纪收获最热烈的爱情,然后在一切走下坡路之前化蝶绝尘而去,摆脱了一切被柴米油盐庸俗化的可能,永远留给世人最美、最酷的一面。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小时候看还以为是鬼片...
明明知道结局,怎么会还是那么感动,最后十分钟就是催泪的。如果什么时候看这部不会哭了,就是老了吧。
比我以为的梁祝要可爱的多,深刻的多,奇幻的多,也前卫的多。我好爱啊!以前的徐老怪真是迷人💓怎么2022了我还在为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爱情哭的死去活来😭😭
梁山伯说,同性之间的爱是虚的,异性之间才是实的。
还是那问题,梁山伯到底是知道祝英台女儿身之前喜欢上他的,还是之后?
魏晉病態審美也有~傻了吧唧在梁山伯要葬在祝英台出嫁的路旁哭了起來……由彈珡至談情,皆發自心肝脾肺腎。若這情止不住,便還君此生此世,今生前世…… 閨蜜輕責猶記耳邊,要談婚論嫁,你卻要和人談愛情?不是都能這麼任性妄為去愛…吾終究精明現實不起來,是個癡狂之人。傻點好!寧波有座梁山伯廟…
【无敌老港片】行云流水。无言到面前,与君分杯水
凭什么同性恋就是虚的异性恋才是实的,想看何润东和吴奇隆搞基。
不只是门第之见,而是被制度奴役以后沦为同党之悲。连信仰都会变质,不妨趁青春正好,在最爱的时候死去即为永恒。
徐克拍片,即便是爱情悲剧也带着几丝侠气。
改编经典传说是最难的,一点不改毫无看点,改得不好糟蹋经典。徐克做到了让经典传说有了自己的风格,还做到保留了原来的精义。
这故事家喻户晓,等于是大部分受众都先天被剧透了,但徐克太牛掰了…太牛掰了…实在是太牛掰了…再到对蝴蝶的写意处理,徐克太牛掰了还要乘以100。徐克太牛掰了。
7/10。徐克的改编尊重传统又趣味化,绑在英台脚上的绳、瓶中的蝴蝶象征世俗标准禁锢着纯真,祝父用回春膏增强面子并强迫出嫁的英台抹上厚重脂粉,化妆也是礼教掩饰纯真的意象;作弊纸团、书院足球赛、同席而睡水碗划界、敲钟时扮鬼脸充满现代气息,和尚/避世与祝母/妥协这组爱情参照诠释了时代悲剧性。
模糊了性别的感情.徐克加进了相当多的同性恋暗示……
如果祝英台嫁入马家,几年之后就会和她母亲一样
徐克还是很不错的.从嫁衣奔到丧衣那幕把我震得无语良久.
五年里只看过两遍,可是我想我可以看一辈子的电影是梁祝,而不是东邪西毒。
李碧华曾说这样一段话:“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之美丽。” 从前我不懂李碧华为什么要这么说,现在有些依稀明白了。红尘中的痴男怨女们很多都很羡慕梁祝,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全身心地去爱一个人,并且也能被所爱的人全身心地爱着?又有多少人能够面对爱情不计较得失与受伤并且不会受伤?
原来何润东是先演过喜欢梁山伯的同性角色后再去演梁山伯的!18岁的时候长得还蛮清爽
徐克的改编保留了原著精髓又有自己的特点,是最好的梁祝版本之一。杨采妮的反串也是经典之一,从中可以窥见徐克中意的女生类型(袁,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