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看不看随你。(涉及剧透和电影细节,可能只有看完电影才知道我讲的是什么) 这是我看的第一部“罗生门”模式的电影。 “罗生门”所注重的就在于对人性的刻画。 “人总是会把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第十一回大概就是讲的这样一个故事。 电影用更接近话剧的对白和情节安排,讲述了一群平凡人的悲剧(为什么是悲剧等一下说) 主角马福礼是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男人。而30年前的拖拉机杀人案件被话剧团拿出来排练,无疑是将他心中最不堪的回忆重新拿出来示众。出乎我意料的,他并不像刻板印象中的杀人犯那样凶狠,冷漠。他没主见甚至有些懦弱。他因这件事入狱15年,出狱后和金彩铃结婚,扶养金多多长大(不要求金多多和自己信,不在乎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甚至不需要让金多多叫自己爸爸)电影中这是一个从来没挺直腰的男人。他唯唯诺诺,没有思想,总是被其他人的言语操纵,改变立场。可以说这是一个世界观都还未独立的中年男人的形象。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按你说的办”他总是被说服,用他人片面的恍恍而谈说服自己,再用这套用词当做自己的想法,却又被下一个人说服。他站在卖二手的老旧电视机前,看着里面无数个自己。电视机映射出来的人各有不同,我想他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马福礼。他也有自己性格的闪光点。他对金多多的爱是我全剧唯一有想落泪的地方。电影里用两个地方巧妙地说明了这一点:在金多多怀孕之前,他最重要的事是让剧团改剧本。而金多多意外身孕之后,“事情解决了”解决的是关于金多多孩子的去路。“我是和你一头的”这是他全剧唯一没有变过的立场。在和金多多争吵中,金多多的一句“他不能当我孩子的爸爸,他是个杀人犯”让马福礼默默记了很久。在第十回里,他拿到了死亡证明,悄悄放在金多多窗前说“我签了这证明,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我就不是个杀人犯,可以做你孩子的爸爸了”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卑微到可以舍去自己的一切。 他大概做的唯一出格的事就是杀了李建设和赵凤霞(这是我自己心中的真相,因为两个点。一是从人性的角度来讲,没有人会因为面子而选择做15年的牢。之前所有的一切这只是30年后的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合理化。拖拉机底下,赵凤霞和李建设刻下的结婚证无疑是赤裸裸地揭开了他这段婚姻的背后所有的不堪——他是因此杀的人。二是从电影拍摄手法上来说,在电影的最后,马福礼站在拖拉机前。漫天的血雨落在他身上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阴狠和坚定,这是唯一符合他“杀人犯”这一人设的情绪。背后拖拉机已经从坡上滑下。而马福礼的手中,始终拖着一条排练用的红绸,我个人觉得这是象征掩盖他婚姻中不堪的那层纱)而在剧场中,马福礼拼命踩刹车的场景,只不过是大梦一场(映衬了他对那件事的后悔,想要拼尽全力挽回)马福礼的一生都像是一个工具人。和赵凤霞结婚是阴谋,为金多多的一切而放弃自我。最后的最后,马福礼说,“我们这一生不就是为了他们而活着吗?”这句话总结了马福礼这一生的所有悲剧。 而金多多一个叛逆的少女。她被一个已婚男人玩弄感情,当了别人的小三,还怀了孕。怀孕后她才清楚明白,那个男人对她所说的所有爱都是谎言。其实我个人的解读,她不去打掉孩子,一是因为叛逆,二是因为她想那个男的因为孩子而继续给她打电话。她需要通过这个孩子获得那个男的的关注。因此她才会把手机设成响铃,在手机被丢进鱼缸后,又重新捞起来吹干。不断关心有没有人给她打电话。她听着自己的手机铃声,就好像那个男的依然还爱着她。他从来没有把马福礼当成爸爸。而戏剧化的是,当她终于去把孩子打掉,马福礼却在窗边给她放了一封自己的死亡证明(刚刚提到过的那个情节)。于是金多多不再打扮的像个小孩,而打扮的像个大人,穿上裙子涂上口红。重新将枕头绑在自己的腰上,装作自己还在怀孕。她是从那个时候明白这个孩子不仅是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是马福礼的希望。是马福礼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来的希望——这个孩子必须“活着”。 而金彩铃,一个开着早餐店的老板娘。彩铃这个角色的成功塑造在于周迅这个演员。这是一个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命力的女人。她和她女儿金多多更像是一个轮回。金多多也是未婚先孕来的。金彩铃深知未婚先孕会受的苦,所以为了金多多装作是自己怀孕。而在故事的最后,她发现了金多多已经打掉了孩子。在和马福礼在小三轮的合影里,马福礼眼睛里含着希望,笑得开心而幸福,但金彩铃已经是强颜欢笑。 我个人的理解是最后马福利和金彩铃都死了。也许是金多多骑着三轮拉着他们一起自杀(一是最后一回题目叫“行车安全”金多多脸上的是绝望和坚决,打扮得异常光鲜亮丽更像是为了赴死。二是在电影的最后,有苍蝇爬在他们两人的脚和脸上——只有尸体上才会有苍蝇,这也正是暗示了他们的死亡的结局) 而胡昆汀这个角色是全剧我最喜欢的角色。(胡昆汀这个名字也和昆汀•塔伦蒂诺相同)他是话剧团的导演,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导演。他没有天赋,但却对排练充满激情,对舞台包含热情。他喜欢转词,背那些有名导演的话和有名巨作里的台词。仿佛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和那些走上艺术殿堂的人离得最近。他是不被理解的,他所有的对艺术的热情,在剧团演员和团长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这是作为艺术家最大的悲剧。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剧中的女演员贾梅怡。他是他出轨的小三,他对她的爱是不纯粹的,他需要一个人在剧团里支持他,维护他。需要一个年轻女孩子崇拜和爱慕的眼神。在清醒的时候,他从不敢对贾梅怡说我爱你。只有在喝醉了之后打碎了门卫的玻璃,说:“我爱她,我爱她怎么了?”你看酒精的确能放大一个人的情绪。而她越被人否定,他就越需要贾梅怡。他需要从贾梅怡的眼中和话语中重新认识自己。这个角色所出彩的地方在于他除了出轨,并没有什么大错。而单单因为出轨,他的一切都被否定了。他的才华,他对艺术的热忱,都因为对他对爱情的不忠,而化为虚无——这何尝不是一种荡妇羞辱? 而贾梅怡呢?她被胡昆汀的爱情谎言所骗,她被他所构成的那种艺术的殿堂所吸引。每当她在胡昆汀说完大段转词后,和他默契地说出作者和来源,让她感到,只有自己是懂他的。在剧团中,只有贾梅怡是真真正正的在维护胡昆汀的立场。但悲剧的是,胡昆汀连自己到底想要什么都不确定。贾梅怡无疑是敢爱敢恨的。他是一个真正具有爱人能力的女孩,就是这个角色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她从胡昆汀妻子手中拿回了他的眼镜,就像从他妻子手中拿到了爱胡昆汀的权利。 苟也武,一个普普通通的门卫,却是全剧最有侠义的人物。是他一次一次的帮了马福礼,在醉酒后甚至帮马福礼得回了公道。他踩在胡昆汀的身上,唱起了武生的词——像一个真正的将军。而这一切在酒醒后,被一封检讨书彻底打碎。他刻的一手好章,在最后甚至为小马(金多多肚子里的孩子)刻了章。这个小细节更是完善了这个人物。 傅正团长,一个永远当不了正团长的正团长。胆小怕事,思想迂腐,爱慕钱财和名声。在他这个年龄,地位永远比所有的一切都重要。 白律师,一个黑心律师。他是伪善的,他并不在意马福礼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在意自己心中的真相。那些恍恍而谈的大道理,他自己又相信几分呢?在最后揭示了白律师是一个跛子,他走到世界地图前说,非洲现在下雨了吗?你看他就是这么的伪善,他听不到近处的哭声,确听得到远方的哭声——他幻想里的哭声。白律师的律所阴暗,也接受了这个人的内心。这是他作为一个律师的悲剧。 而屁哥,死者李建设的弟弟。他粗鲁却有钱。从始至终都只在他的房车上。第一次出场是信佛教,第二次是基督,第三次是信科学。多么可笑,他不过只是遵从于自己的欲望罢了。有意思的是,在电影中演员的几次移动,都仿佛像动物一样跳跃扑闪,而不是一个人——这也正是证明了他骨子里更偏向于兽性的一面。 导演和编剧无疑是有才华且成熟的。运用不同色调,光线,玻璃,镜子,对脚动作的拍摄(这里也暗示了是一群普通人),门框,梦境,想象,现实,构造了这样一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罗生门”的故事。 导演和编剧不过是讲述了几个普通人,几个普通的人生,几个不普通的悲剧罢了。而故事的真相,自在观众心中。 十二在中国人的心中意味着团圆。 第十一回,离十二回只差一步之遥 第十一回,永远到不了十二回 第十一回,只能是个悲剧
印象中这是周迅第一次演中年妇女。
没什么值得开心的、每天为一地鸡毛操碎了心的、美貌已被岁月侵蚀的、无所谓身材肥瘦衣服反正就是那样廉价的、眼看人生就要走到头的中年妇女。
她让我想起多年前赵薇在《亲爱的》里的大胆转型,鼻涕眼泪糊满脸,用安徽土话倾倒自己崩溃的情绪,赵薇演的是一个彻底潦倒陷入绝境的母亲。而周迅选择了一个看似没那么绝望实则也没什么希望的母亲来演,难度并不比赵薇低甚至更甚。
周迅的转型更难。因为在大众心中她是一个精灵少女,就算谈起恋爱过起日子也应该超凡脱俗,爱起来不管不顾,分手了潇洒过活。她怎会是一个陷入一地鸡毛的女人?
因此《第十一回》给我带来的惊喜,比导演陈建斌强烈表达自己创作欲还有趣的,是周迅如何诠释一个真实生活中的女人。她是一个凭直觉和经验演戏的演员,没有这样生活的经验,她要如何去演?
电影里有三处细节非常打动我。
第一处是开场时,周迅演的金财玲炸油条。
镜头只简单掠过她的脸。但是你可以很快感受到那种颓丧,没有期待的日复一日的颓丧,就写在她的脸上。通过哪个细节?皱眉。
周迅的眉头紧皱着,像一个习惯已久的表情。炸油条时油条明明不需要她操心,她的眉头却紧皱,说明她满腹心事。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故事中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细节。她的女儿拿油条,她的丈夫端盘子。每个人都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但也没有一个人眉头舒展。金财玲尤其代表了他们一家的生活状态。看似平静如水,实则忧愁不已。
很快故事的大幕拉开,这一家人的生活展现在我们面前。一个坐过牢被认定为杀人犯的中年父亲,一个离过婚的中年母亲,还有一个青春期未婚先孕的女儿。炸油条卖豆花是他们一家的营生,每天在这样琐碎的重复里生活。
即将来临的两件大事就像暴风骤雨一样要把这个弱小的家庭掀翻。马福礼(陈建斌),曾经坐过十五年牢的“杀人犯”,根据他案件改编的话剧就要上演。金多多(窦靖童),叛逆期少女未婚先孕,也将要背负沉重的社会舆论压力。
本就没什么社会地位可言的一家人,面临的两件大事都会给他们带来更大打击。在这种压力之下,金财玲作为“一家之主”,既没有向丈夫倾诉,也没有和女儿交流,她要么粗暴地丢筷子,要么独自思考如何应对。
炸油条这个皱眉的细节,代表了金财玲习惯承担家庭压力的日常。
从皱眉细节展开,接下来有关金财玲角色的服化道、动作设计,都对应上我们生活中看到的大多数中年母亲的印象。染俗气的金色小卷发,穿着廉价又艳丽的大布衫,即使年轻时有过美貌和身材也被藏在贫穷的装扮之下,最可怕的是她们还有超强的控制欲,家中大小事无巨细都要紧紧攥在手里,装满了责任也装满了不开心。
这种俗气又市侩的倔强,在周迅身上几乎从未看到过。我想起她在《李米的猜想》里的表演,已算少有的现实题材。但李米的倔强是为爱执着,再平凡还有一种理想主义的超凡脱俗,让人动容。然而金财玲这个角色不讨喜,她的倔强沾满油盐酱醋又如此贴近我们的生活。正如“距离产生美”的反面,距离特别近了以后一点也不美。
可正因为前面不可爱的倔强铺陈足够,后面才有金财玲打动我的第二个细节。
那是在阻拦话剧上演没有希望后,马福礼深夜偷偷起床,把一张死亡证明塞到女儿窗前。他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的杀人犯身份,这张死亡证明准备好了,不会再给她的小孩拖后腿。马福礼又蹑手蹑脚回到床上,假装枕边的老婆不知道。
金财玲把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揭穿,她继续假装睡着,翻了个身抱住老马。
这个无言的拥抱,胜似千言万语。可见周迅生活中是细心观察的人,知道中年人表达爱的方式和青年多么不同。不但不会说出口,还要小心翼翼装作没有表达。
然而藏在这个动作背后的就是深深的感激与怜惜。金多多明明不是马福礼的亲生女儿,马福礼却视如己出为她操劳。自己承担了一份杀人犯的罪名,还要担心继女受到牵连一辈子抬不起头。他想出注销自己身份这样绝望的办法,既是无奈之举,又包含了深到难以言说的爱护。
作为女儿的亲生母亲,金财玲能做什么?说一生一世报答你,还是老马我爱你?市侩又强势的金财玲绝对说不出口。可是一个假装翻身的拥抱胜过千言,马福礼仅有的尊严也小心翼翼地被她保护着。
平凡的中年夫妻的日常,就是在捉襟见肘中患难与共,大难临头不会各自飞是一种默契,却也不会明着说我与你不离不弃。即使这样亲密的两个人,各自也有难言之隐。既要保护好对方的体面,也要保护好自己的体面,爱是说不出口的,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肢体语言胜过一切。
当你再想到金财玲在话剧院门口歇斯底里躺平在马路上时,便更能体会到这个无言的拥抱对她而言多么难。她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尊严,可是她也有说爱的方式。这一瞬间的柔软,让所有不可爱的倔强都可爱起来。
第三个细节是在最后,一家三口吃饭时,金财玲看到金多多大着肚子出来坐下。她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去堕胎,肚子里是枕头还是真的胎儿。但她也没有放下脸明着问,只是假装筷子掉在地上了去捡。
钻到桌子底下的金财玲去摸了摸女儿的肚子,又坐回自己座位上。她用手擦了又擦掉在地上被拾起的筷子,然后继续用这双筷子去夹菜。
我非常喜欢这个擦筷子的细节。它再次提醒了我,金财玲是一个明明生活在不体面中却要维护体面的人。筷子掉在地上,我们现在的人会习惯换双筷子或拿去冲洗了再吃,金财玲却在精打细算中生活已久,不知不觉用手擦一擦就继续夹菜,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在她擦筷子无言的瞬间里,一家人还是平静地想着各自的心事,你不问我,我不问你。然而金多多出来坐下吃饭已经代表一场战争无言的和解。马福礼和金财玲也不会说我们感激你的理解,又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把饭吃下去。
日本电影导演盐田明彦在他的《映画术》一书中曾经写道,演员要“加厚无意识”。加厚这个词特别有趣,代表日积月累观察的慢慢叠加,最后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或曰自然流露。
周迅三个打动我的细节都似“无意识”的加厚。这个擦筷子的细节最有意思,因为它代表这个年龄、这个经济状态的人的生活经历,无意识地透露在一个小小动作中。
金财玲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从偷偷摸女儿肚子到坐起身来吃饭,她用擦筷子做了一个场面上的过渡,给自己尴尬的行为下了台阶。
从另一方面人物性格的逻辑上来说,她强势的性格和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也只会允许她用手而不是用水、用纸巾甚至换双筷子,因此这件事看起来是干净的,实际上也没那么干净,这是她能做到最好的了。
我们把换筷子对应到装枕头充肚子等一系列动作设计上,金财玲既有小人物的聪明,又有聪明背后的可怜。她的生活处境让她只能做到这么多,螺蛳壳里做道场,壳真是促狭到不行。
到电影彩蛋时,一个荒谬的枕头大战,金财玲站在台上赢得枕头,她对不明真相的主持人报以尴尬一笑。那勉强扬起的嘴角,几乎是这部片子里金财玲唯一不那么紧张的时刻,但就连这不紧张的时刻,她也无法放松,因为后面还有沉重的生活等着她慢慢驮。
看周迅演的金财玲到最后是心疼的。想到一个花期少女,莫名就变成了今天这副鬼样子,要填满一个又一个坑,小小的身躯里必须装满炸弹。烈日炎炎下平躺在话剧院路边,只能是最后的绝招,为了家人的颜面可以不顾一切。倔强的中年妇女离漂亮可爱已经很远,只能用一身能量博取同情,让人唏嘘。
可是换来这点唏嘘又如何?马福礼一盆冷水泼下去,“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希望,我们不就是为她们活着?”金财玲一脸沉默。她刚刚要微笑的脸瞬间僵硬,仿佛一辈子就这样了,往前不用看,往后也很快要看到头。
《第十一回》看到最后,我的心里充满悲凉。尽管它是一个套着黑色喜剧外壳的故事,可故事的里子不是让人能获得欣慰的,恰恰相反,有种把事做尽、把能量榨干都改变不了局面的绝望。马福礼其实深谙这种绝望——毕竟十五年的牢坐下来,也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他能主动去阻止话剧上演,只为给家人留下最后的尊严。
如果说陈建斌的表演还有种学院气息——包括说台词的方式,都有说不清的腔调在里面——那么周迅演金财玲,就是我们日常可见的江南地区中年妇女发音短促、思维敏捷立马要解决大小事物的样子。我不禁想到她也许对这样的生活观察由来已久,只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色,把日常生活中积累到的观察给表现出来。因此紧皱的眉头、假装翻身的拥抱、捡起筷子擦擦继续吃饭,都是我为之惊叹浓缩的细节。
期待周迅在《第十一回》之后更多关于中年角色的诠释。她的表演像一面镜子告诉我们,啊是的,生活中(我和你和他)确实这样,我只是没有察觉。
如果说大部分电影都是没话找话或无话可说的,那么陈建斌的电影绝对是有话要说的,而且是有很多话要说。
《第十一回》是他第二回做导演,很显然,这五年来他积攒了大量思考,并且毫无保留地装进了这部电影里。
结果是陈建斌玩嗨了,影迷们也看嗨了。
下面,我就我看到的一些角度,给你拆解下这部表意丰富的电影。
从最浅层的文本看,这部电影在讲述艺术作品诞生的艰难过程。
话剧团的年轻导演胡昆汀正在排练新剧《刹车杀人》,该剧改编自30年前的一桩拖拉机杀人案。
按理说,创作应该是件很单纯的事儿,可胡昆汀却遭遇了重重磨难。他的舞台不断被闯入,剧本一再被篡改。从他身上,我们得以窥见当下创作者的普遍困境。
第一个闯入者,是原事件中的“杀人犯”马福礼。他来的理由很简单:我没杀人,你们按我说的改改?
两边对话的一幕,极富象征意味。
一边是演员们,坐在台上;一边是马福礼,坐在台下,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简直是把“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这句话,直接拍给你看。
但很显现,马福礼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你们演“我”,我就有权指手画脚。但问题是,若每个原型人物都保有艺术作品的最终审查权,又何来创作自由?更狠的角色还在后面。
先是死者的弟弟赶来,直接拍下20万块钱,要求改戏;后是市领导看了排练,对“男女乱搞”的戏码很不满意,提出了若干条修改意见……资本、权力粉墨登场,进一步抹杀艺术的独立性。
再加上话剧团内部的重重掣肘,演员罢演,员工闹事,领导甩锅……使得艺术不断偏离艺术本身,沦为一场闹剧。
何以至此?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所有人眼里,艺术从来就不重要。它空有个冠冕堂皇的名字,但比起真金白银、领导仕途、社会稳定来,它什么也不是,它随时都可以被利用、被粉饰、甚至被牺牲。
更令人莞尔的是,胡昆汀因出轨女演员贾梅怡而被扣上了“劣迹导演”的罪名,惨遭封杀。这所有的过程,我们简直不要太熟悉。
最终,命途多舛的话剧终于公演,而代价是胡昆汀必须放弃“导演署名”。那时的他,剪掉长发,如阉割掉自身的艺术理想,以一个乖怂的形象泯然众人。
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
如果我们把眼光从艺术拉回现实,这部电影实际也在讲“真相的难以抵达”,就像《罗生门》所揭示的那样。对于30年前的拖拉机杀人案,影片先后提供了四个不同的故事版本。
最公认的当属“官方说法”,即卷宗的记载,大致如下:拖拉机于斜坡上发生故障,驾驶员李建设和马福礼的妻子赵凤霞钻到车底修理,结果二人趁机偷情,被马福礼发现,盛怒之下,他松开脚刹,致使二人殒命。
事实清晰,但稍一琢磨,发现不对,这简直不合情理。其中最让人难以理解的就是李建设和赵凤霞俩人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场合偷情?
可是卷宗并没有回答这个疑问。
随着案件被搬上舞台,重现于大众视野,知情人纷纷登场透露背后的隐情。首先登场的正是马福礼,他否认杀人,称一切只是意外。而他当初之所以认罪,是因为发现妻子偷情,碍于男性尊严,才把意外故意夸大为“复仇”。
紧接着登场的是李建设的弟弟屁哥,在他的讲述里,马福礼无疑还是杀人犯,只不过哥哥的越轨行为完全是出于赵凤霞的勾引。而在赵凤霞表姐的讲述中,李建设和赵凤霞则成了一对被拆散的恋人。他们并非偷情,而是真心相爱。
所有人都在依据自己掌握的信息以及秉持的动机和观念,对同一个故事做着私人阐述。而真相、历史也就在这个过程里被蒙上了无法拨开的迷雾。
该如何抵达真相?陈建斌相信:艺术是可以依赖的途径。正如影片最后,当马福礼站上话剧舞台时,在破旧的拖拉机底部,他得以拂去历史的尘埃,窥见迟到的真相。
那一刻,拖拉机的实物与其象征物“一块红布”同在,仿佛在说:艺术的真实,或源自真实的艺术,可以带我们重返历史现场,使渐隐的真相复现。
前面说了艺术,也说了现实,但要问《第十一回》最核心的表达,实际存在于两者的间隙中,即艺术与现实的关系。
影片借胡昆汀之口,讲了一套表演理论,大致是说,演员有两个“我”,一个是“本我”,即真正的自我;一个是“理性的我”,即构建出来的角色的自我。两者构成一组镜像关系,就像人照镜子,镜子里的你不是真的你,而是一种理想的投射。
类似的镜像关系在影片中无处不在。如前面所说的真相与故事的关系,原型事件与艺术作品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如果把生活本身看成一场盛大的表演,那么我们每个人实际都是角色。这就触及到《第十一回》着力探讨的话题:一个人该如何确立自己在生活中的角色?换句话说,该如何通过界定“我是谁”,来获得一种自主性?
记得姜文曾经说过,他拍《太阳照常升起》就是因为过了四十岁,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生活里有无数角色,但到底哪个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他并不清楚,于是开始焦虑,于是才有了《太阳》的创作。而陈建斌作为姜文的师弟和“同类”,在相似的年纪也开始了同样的思考,而这一思考的结果,最终落在了马福礼的身上。
马福礼活了四十来岁,突然间晃范儿了。
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角色,相反,一群人在替他做着定义。杀人犯、说谎者、王八蛋;律师怂恿他做个“讨回尊严的强者”,屁哥劝他做“四大皆空的修行人”……面对这些角色,他无力拒绝,更无从选择。正如面对监视器,当无数屏幕投射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自己时,犹如无数个“自我”反噬自身,令马福礼感到阵阵眩晕。
回到家里,妻子出色扮演着“虎妈”的角色,女儿扮演着“叛逆少女”,只有他像是多余的。此时,“镜子”这一意象再次成为点睛之笔,圈出了马福礼的尴尬处境。只见,当一家三口同坐在餐桌前时,妻子和女儿在镜中都有成像,而马福礼面前却空无一物。
他是个“无像之人”,他除了一个毫无主见的本我,尚无理想之自我。
一地鸡毛的折腾之后,他甚至以一张“死亡证明”直接否定自己的存在,并借此摘掉“杀人犯”的帽子,还女儿清白的生活。
吊诡的是,正是这一“自杀”行为使得女儿(实为继女)最终接受他,于是他得以拥有一个崭新的身份——一个真正意义上有担当的父亲。尽管他不是多多的生父(父亲A),但在“父亲B”的角色里,他终于找到自己的定位,并重获了生活的信念感。
其实也不止马福礼,片中的很多人物都有着类似的经历。贾梅怡在扮演赵凤霞的过程里,渐渐明白何为爱情;金财玲在扮演“孕妇”的过程里,收起责骂,成为守护女儿的母亲;最特殊的是金多多,她因意外怀孕搞得家里鸡飞狗跳,母亲为了掩护她,假装自己怀孕。而最终多多拿掉了孩子,换成一个枕头,这看似多此一举,但从她涂抹的口红我们知道,她在扮演一个成熟的怀孕女人,那正是当年的母亲,她以此体认着母亲的不易,她重新成为她的女儿。
而这一切转变的最终达成,都发生在影片的“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的全片采用章回体结构,横跨小说、戏剧、电影三个媒介,构成对生活的三重镜像。它试图告诉我们:生活本是一场表演,而人人都是演员,重要是找准角色,好好发挥。
作为一部信息量巨大的电影,陈建斌巧妙地将各条线索融合,使其自圆其说。这是很难得的。
而更令人惊喜的是片尾彩蛋,第一个片段与影片的开场镜头形成一组鲜明的镜像关系,开场镜头是从人物的头拍到脚,而彩蛋是从脚拍到头,仿佛一切又回到故事的原点,有如轮回一般;最后的彩蛋片段是一个超现实段落,主人公马福礼以话剧方式重回杀人现场,只见漫天红雨落下,仿佛一块巨大的红布,遮天蔽日。 这一系列彩蛋构成强烈的间离效果,将原本封闭自洽的前面十回故事,重新打破,形成一个开放式的收尾。
这一近乎冒犯式的处理,恰恰暴露了陈建斌的创作观。仿佛在说:别指望电影给你任何明确的答案,特别是当你觉得答案已经确定无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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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荒诞的故事肇始于30年前的一场“拖拉机杀人事件”:陈建斌饰演的马福礼,在操控拖拉机时突遇刹车系统失灵,导致拖拉机溜坡,当场压死了他老婆和他老婆的情人。多年以后,市话剧团准备将这件事改编成舞台剧。马福礼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不仅让他声名狼藉,还让他在新的妻女面前抬不起头,在世人心中更是像罗生门一样流传。为挽回声誉,马福礼不得不再次被卷入是非之中,一出出不可思议的事情接二连三地上演了。
继处女作《一个勺子》中展现出不俗的导演才华后,陈建斌在新片《第十一回》中又过了一把导演的瘾。这一回,他玩得更欢,胆子也更大了。他独出心裁地将中国小说章回体的形式,完美融入大银幕中。在这部登场人物众多、戏剧冲突强烈并且有点乱哄哄的电影里,这样的设置很好地梳理了剧情,让观众不至于晕头转向。电影还使用了一种话剧般的表演风格,富有浓郁的实验色彩,甚至直接安排了一场话剧排演的戏中戏,成为推进剧情进展的一条主要线索。
但所有的线索和冲突,均围绕着全片最重要的一个角色展开,那就是马福礼。陈建斌这次又扮演了一个“怂人”,但马福礼并非智力上存在缺陷,而是性格太过憨厚。憨厚本不该是一种过错,相反还是一种善良的品质。然而在这个残酷的现实中,你越憨厚,别人就越觉得你好欺负,毕竟有句话叫专挑软柿子捏。于是逆来顺受的马福礼,慢慢变成了一个“窝囊废”。相比他的窝囊,其他人真的太聪明,太精致利己了。
马福礼出狱之后和周迅饰演的金财玲生活在一起,她还有个女儿窦靖童饰演的多多。马福礼在她们母女面前猪狗不如,犯了错误还要像个孩子一样跪着被金财铃狠狠地抽脚丫子。从引爆全场的笑声中不难发现,这样的一出安排实在很有戏剧效果。所以,影片正是以一个叫马福礼的窝囊废为视角,让观众透过他的瞳孔来一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来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城市冒险,去看看那些粉墨登场的聪明人,一个个荒诞到多么的不可思议。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中,有人要尊严,有人讲虚无,有人享受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情;有人一边掉书袋一边打着探索男女情欲的幌子,只为和一个漂亮的女演员睡觉;有人把肚子搞大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孕妇其实里面不过塞了一只枕头而已……很难说陈建斌这是在群嘲,还只是抖一抖这些拂过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就像抖一抖被子上的灰尘那样……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所谓的真相,它只能以不同的视角存活在不同的人心中。于是,当所有主角配角老戏骨新生代纷纷以一种浮夸的话剧式表演互飙演技,来阐释各自对这个世界盲人摸象般的认知时,陈建斌却悄悄地扮演了一次上帝。
我们宁愿相信死在拖拉机履带下的两个年轻人,他们是至死不渝地相爱着的。就像陈建斌刻在拖拉机上的“结婚证”,这是他以导演名义行使的一次上帝权利。但悲哀的是,可怜的剧中人却只能被蒙在鼓里,信守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罗生门式信念,一如三个年轻演员在拖拉机里反复呢喃着的信念那样。毕竟,导演只是把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真相,任性地告诉了观众。于是在大鹏饰演的胡昆汀眼里,两个人不过在用一场骇世惊俗的性爱来殉难。而在春夏饰演的贾梅怡心中,她始终在质疑两个人为什么会在光天化日之下选择偷情。
但人们真的在乎真相吗?这恐怕才是我们生活的世界最最荒诞可笑的一面。在世人眼中,马福礼永远都是一个“杀人犯”,没人关心那场悲剧到底是不是一个意外。还有那惨死的拖拉机下的一男一女,30多年过去了还要被后来的人搬上戏台嘲弄一番。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人们只愿意看到一种能够取悦他们的“真相”,而不是事实。
所幸,我们还可以大声赞美荒诞。让我们记住这些伟大的荒诞,无论是一块红布下的激情男女,加长悍马中的佛像和塑料球,贾冰夸张的泳姿,还是无人剧院里的红色拖拉机,以及那场悲怆人心的血雨……在这一幕幕荒诞的场景中,我们看到了陈建斌美学风格的一种延伸。同时,也是电影艺术的一种延伸。
尤金·奥尼尔有一部作品叫《啊!荒野》。
故事以二十世纪的美国小镇为背景,以一个对爱情产生了迷茫的青春期少年为核心主线,阐述了子女与父母之间相互帮助和成长的主题。
多么典型的中产家庭的故事。
尤金·奥尼尔的了不起之处在于,他在结尾通过「少年」和心爱的女孩一起看月亮的细节,引领着父母重新审视他们自己的爱情。
「你们已经有点忘了,那个时候一起看到的月亮和现在是一样美的」。
少年甚至还告诉父母,「春天并不是一切,秋天也有很多值得赞美的地方,即便是冬天也是美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春夏秋冬都是美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由此想起陈建斌为妻子蒋勤勤写的某一首诗中的一句:人们若不相爱,就会变成木头。
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只觉得很美,但看完陈建斌导演的新作《第十一回》之后,才逐渐明白这句诗的意思。
《第十一回》的结构类似于多幕剧,但核心故事线只有两条:
30年前,因为拖拉机刹车失灵而导致的一起谋杀案;30年后,市话剧团想要将这起谋杀案搬上舞台,极大影响了案件涉及人马福礼的生活,为此他不得不想尽办法阻止演出。
在前半段的故事中,陈建斌导演将所有的重心放在了展现「失衡」的中年男人:老实善良的马福礼,因为当年的谋杀案,再度成为众人眼中的杀人犯;女儿爱上了有妇之夫,甚至还怀上了对方的孩子,死活不愿意打胎;好面子的妻子,为了避免外人更多的闲话,只好假装自己怀孕,以掩盖将来女儿生下孩子的尴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马福礼身上,但他老实巴交,毫无主心骨,善良且窝囊。
他告诉在排练这部剧的导演,当年的谋杀案,他并非像卷宗上写的那样,真的杀了人,而是发现了妻子与另一个男人的奸情,为了面子才说自己真的杀了人。
于是,导演按照这个版本的故事改写剧本,却又引起了谋杀案另一位当事人亲属的反对……
众多的线索交织一团,搞得剧中人物百感交集,拼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逃避,但观影的人却在欢笑中,一次次被带进故事的更深处。
《第十一回》就是这样的特别存在。
相较于其他多线交织的故事,它不同之处在于导演一开始就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假的。
剧里的人物普通如你我的父母,但却偶尔会说出类似于「自我、存在」这样的话,包括易卜生《玩偶之家》、阿瑟·米勒《萨勒姆的女巫》等知名话剧作品里的台词,甚至导演还多次使用镜子,制造现实生活与镜中世界所形成的双重空间,用类似于「幕启幕落」的章回段落打断节奏。
导演一再告诉观众,所有的这一切,像舞台上演出的戏一样,全都是假的。
可是,剧中人物所纠缠着的、尚还期待着的、不知所措的情绪和状态,看剧的人都曾有过类似的体验,很容易就会把假当真。
基于此,这个故事才能够成立。
这是戏剧艺术的核心魅力,陈建斌导演试图将它转移到电影作品中,并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
明白了这一点,我才真正理解《第十一回》到底在讲什么。
伴随着故事的推进,话剧团导演和女演员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
女演员把这一切当作是爱,而话剧导演则基于下半身思考。
两人之间的关系,同他们所创作的故事,形成了奇妙的互文。
于是,电影艺术独特的魅力便出现了,戏剧作品中人物的情感,同主创之间的情感产生了叠加,同一个时空里流淌着的却是「1+1>2」的戏剧效果。
更奇妙的是,当年的案件有了更进一步的推动,已过世被误以为偷情的二人,原来当年那么执着地相爱着,意识到再也回不去了之后,才决定以「偷情」的方式告别。
他们甚至在车的底部,偷偷刻下了彼此的名字,中间写着结婚证,也正是这辆车将他们碾压。
至此,故事最原始的起点终于明确了。
一对被拆散的恋人,当着「马福礼」的面,偷行了苟且之事,却因此意外而过世,永远地待在了一起。
这样的爱情不符合伦理,超越了道德的局限,但它真的就是错的吗?
不知道,但值得探讨,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一部电影。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就会很容易理解,为什么陈建斌导演从一开始就提醒观众,这一切都是错乱而不真实的,因为故事中最核心的这段爱情悲剧,就像有时处在漩涡中不被理解的你,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在试图理解你,以自己的角度去想象你。
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一个符号。
有人借此成就自己,有人从中看到自己,有人后来才明白这一切也和自己有关。
在这场悲剧的诞生中,没有一个人是胜利者。
背负了十几年杀人犯恶名的马福礼,不是,他在一定程度上是这段爱情悲剧的导火索;
处在漩涡最深处的女儿金多多,不是,她在失去了一切之后所收获的成长是心底消不了的疤痕;
误以为是爱情的女演员贾梅怡,不是,她甚至是因为不被爱而成为的爱情牺牲品。
这个故事在讲,所有人都是失败者,无论一开始的时候多么光鲜,耀武扬威和垂头丧气都是暂时的,失败是最终的宿命。
但是,但是即便如此,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也不应该有什么要去阻挡,人类对爱的向往。
人和人之间,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勇敢,死也要牵手的执着,软弱但却贴心的陪伴,仍是打败所有「失败结局」的最有力的武器。
因为人们若不相爱,就会变成石头。
不信,你看电影片尾的彩蛋。
马福礼和金财玲在扔枕头大赛上获得了冠军,金财玲向主持人解释自己没有怀孕,是因为衣服里塞了枕头,但怎么也解释不通。
没有人在意你想要说什么,他们只是想要获取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世界本就是如此糊涂,但即便如此糊涂,有一个人懂你在说什么,甚至帮助你去解释,就已经足够了。
什么都有可能会是阻止人们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成为想要成为的人的原因,但没有什么能够掩盖蠢蠢欲动不必安分守己的爱情的光芒、人和人之间互相扶持的信任。
它是故事得以发生的起点,也是正在被人遗忘的本能。
但陈建斌导演记得,在写给蒋勤勤的诗句里,在每一部作品里,心里。
所以没关系,爱情的另一个名字是永垂不朽,信任的另一个别称是心有灵犀。
2021-04-03
于望京
谢谢你愿意花费时间看我的文章
还在19年的时候,就听说了陈建斌的第二部电影长片要上映了,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竟等了三年,百转千回,《第十一回》可算要好戏登场了。
很多人都将戏剧和电影摆在生活中很重要的位置,可以说把闲暇的大部分时间都贡献给了它们。而《第十一回》就是一个将戏剧和电影紧紧融合的作品,影片的主要场景分为舞台和现实生活,其中还穿插着大量视觉影像的运用,颇有些先锋艺术的色彩。
电影的主人公马福礼,既是一个在早餐店铺卖豆花的小市民,又是一个极其拧巴且没那么有主见的人;因为自己30年前犯下的罪过,而背上了杀人犯的名声。本以为出狱后的生活能够回归正常,与妻子女儿尽享天伦,却发现自己的事迹被市话剧团拿来改编成了话剧,他平淡的生活被搅乱,无奈中自己又再次深陷舆论漩涡之中。马福礼行走在生活的困境之中,一次又一次的碰壁,只为了向世人解释自己的清白,颇有些像《我不是潘金莲》中的男版李雪莲。
导演在电影中巧妙地借用马福礼的职业身份,用他所卖的豆花作为影片故事中的关键性道具,并借用他在伸冤过程中所遇的两位NPC式人物、看似机缘巧合般吐露出的有关豆花的评价台词:“你这豆花淡了”&“你这豆花咸了”,来向观众传递出导演的态度——“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这句话就像是莎士比亚所说的那样,“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每个人对待任何事物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看法。导演将马福礼所深陷的困境摆在了观众面前,豆花的咸淡与否,我们不亲自品尝可能并不能得到一个确切答案,但在马福礼与生活挣扎的经历中,我们对杀人案事件真相的本身以及平淡生活的本质探讨上,其实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影片中这场一直被叫停的戏剧排练中,有一块红色的长方布,演员们时而隐藏在其中,时而挣脱开红布束缚,冲着观众席呐喊宣泄;这红布就像一块可以遮掩任何事物的安全所,将人与人之间的情愫和情欲隐秘其中,甚至也将真相遮蔽,那被刻在拖拉机车底的真相,有谁会真的在意呢?生活仍要继续,你我皆是戏中人而已。
马福礼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仍旧没能搞明白自己所做的那一碗碗豆花,究竟是咸了还是淡了;他只是不断地被人告知,“你要有信念感”、“你要相信人物,相信自己”;他把信念感这三个字看得越来越重,牢记心间后还言传身教,把这套教义传达给了老婆和孩子,他已经不再渴望事件能有个很好的解决,他开始选择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剩下的一切交给外人去评价吧。
在首映会影片放映结束后,聚光灯一盏盏打开,观众从影像中回到现实,主创见面会上,周迅还是那样的酷飒依旧,一颦一簇尽显她的独特气场;站她一旁的导演陈建斌,身穿一身黑并带着一副墨镜,看上去十分朋克。他在回答影迷问题时说,影片在结尾出现字幕“第十一回”时就全部结束了,后面所出现的所有画面都属于彩蛋范畴,是他当时觉得拍的特别好看却没有剪进正片的影像片段,与正片故事没有多大关联,属于他的小私心,还希望观众不要过度解读;说完这话时,不禁引来全场观众哈哈大笑;在如今这个国产电影市场下,还能在影院中看到一部如此富有导演态度和先锋色彩的电影,真是非常难得。
豆花是淡了还是咸了,这是个问题吗?踏踏实实过好眼前的生活,让自己有所期,有所盼比什么都重要,因为生活中的闹剧终将有落幕的那一天,但新生活的开幕还等着我们去揭开,人总归还是要回归现实的啊!我在观影结束之后,迫不及待的回到家中,立刻点了份豆花外卖,没啥别的原因,就是馋了。
找来郭达明做摄影指导,陈建斌在影像上的高诉求有了质的突破,大量的文本喻体投射在了有形的意向上,十分值得玩味。陈建斌对话剧的热爱,也让整部影片有了非常文学性的气息。尽管与《一个勺子》的体感完全不同,但精神内核上却一脉相承。这也使得那些文邹邹的词藻落地之时溅出了别样的火花。周迅在有限空间里拿出了近年来个人最异质化的表演,算是不小的突破。
我终于知道迅的演技到底神在哪里了,所有人都在演的时候,她没有演,她就是。
山寨姜文复兴蜂巢,感觉在电影院看了一部蜂巢剧场的戏,据说四郎给孟京辉演了小半辈子话剧,总之灯光配乐无一不是那个味道,从呈现上来看果然戏剧灯光舞美做好了也很合适银幕。讲是生活和戏剧、戏剧和电影、导演与演员、创作与被创作的关系,甚至利用与剥削,每句台词每个动作都有思辨意味。按理说这样的表达会很喜欢,但只能喜欢到这个思辨性这儿了。好几次从电影中抽离出来想问到底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电影,看的到底是什么?这种电影是,作为创作者会欣赏其中部分表达和处理方式,作为观众无法感受到作者通过电影和大家进行情感交流,作者把电影变成酒桌,举着酒杯小嘴叭叭一个劲儿地说个不停。
自我沉溺和泛滥无度的文本创作是电影创作中的毁灭性自恋,恰好是姜文的反面,毕竟电影终究不是戏剧。
7分,陈建斌果然是舞台剧经验厉害。影片在舞台剧部分非常厉害,力量,状态和台词都很好。不过,日常部分也会有些夸张和放大出了舞台感。或者,可以将之理解为黑色幽默吧。这种夸张处理,未必谁都喜欢。不过,想到今年电影整体状态,这部还是想鼓励下
从《一个勺子》到本片,陈建斌的创作野心非常明显,在拿手的舞台剧风格拓展上也更进一步,文本复杂度更上一层,影像控制也有较明晰的诉求;然而弱项短板亦一如之前作品一样呈现,表达欲过溢造成的冗余与高姿态,频繁掉书袋在讽噱之外的尴尬,符号设置的消化不良,多层镜面映照的贴合度,整体观感基本与前作持平。不过仍属独特的国产片,剧作花了心思,镜像人物在现实/舞台两个空间的游走(高度形式化),顺利串起旧案新事,类似罗生门式的事件考验测试着人性的荒唐与生活的荒诞。王学兵终于可以正面露脸,对应片中那不可说的“那什么”,果然还是现实高于戏剧啊。
陈老师说把这部影片的第一次献给了我们。很好!绝对不是灵魂强奸犯!
警觉!朋友们 不要被豆瓣点评骗了 这不是一部正常的喜剧片 这是一部巨tm实验的文艺片 根本没打算好好讲故事也没打算让你看懂 抱着这个预期去看!!!
舞台剧风格太过明显,表达欲极其旺盛,掉书袋式的台词。这是很学院范儿的陈建斌作者电影,却并不是很考虑观众的观影体验。窦靖童在旋转木马上的镜头太像她妈了,灵气。
陈建斌蛮有想象力的,就是有点乱了。大鹏竟然给我整出了许知远的感觉
笑到爆炸!没想到陈建斌这么会拍电影,春夏有了一种没见过的媚和狠,非常高级。
陈建斌一定是被姜文附身了,这又拍脚,又姓马的。
现实和戏剧的虚虚实实,做得特别精致且玩味。主角之外的所有人都操着一嘴不讲人话的台词,这种设计在这部电影里荒谬得很和谐。看完之后,你觉得陈建斌只是在讲爱情吗?好像又不止,到底是什么呢?也没明白,但反正很爽。(窦靖童好几幕真的太王菲了,周迅也是贡献了她近几年最接地气、最质感的演技,春夏也重新让人信服她会演戏。陈建斌选角导戏真好!
“你不仅是个杀人犯,你还是个强奸犯,灵魂强奸犯!”
我无法接受春夏和大鹏演吻戏。
一部能让昆汀看嗨的电影,恋足癖必须要给陈建斌打钱。
这片子告诉了两个道理,第一,看来我真的对戏剧不感冒,第二,永远远离文艺逼。
红包红布红印章,红血红雨红机车。白豆花白幕布配白烈酒,白幕布白证明得白忙活。刹车要踩,倒车难停。假孩子就是真枕头,真亲情却需假死亡。我不是杀人犯,马福礼想翻案。律师屁哥两头难,老苟大闹话剧团。拜得了西帝东佛求心安,分不清豆花是咸还是淡。章回叙事长,剧情故事满。女儿设定太勉强,角色很多略凌乱。三星半。题外话:电影中的台词反复出现了“俩字”,观众看到演员的嘴型确实是“这俩字”,而听到的确实却是“那俩字”。看来在我们的电影里,你可以反复说“那俩字”或“其他俩字”,但就是不能说“这俩字”。而最讽刺的是,这一驴唇马嘴的现象也恰恰说明,这部电影的“灵魂”被“那个谁”给“这俩字”了。老马连被污蔑为做“灵魂俩字犯”的资格都没有,只配做“乌龟王八蛋”。
看过不同时期的三个版本,陈建斌早年的舞台经验赋予了电影皮和话剧骨,戏谑地探讨了真假虚实的问题。戏外的纠葛带进入戏内,戏内的角色也影响着戏外,这就构成了戏剧上的反讽。事实上,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而不是那么在乎真相,因为人人都患有“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最后的舞台是历史的现场,马福礼倾听历史的回响,是他审视自我的法场。影片一直强调信念,舞台演出被各种人打断,信念就断了,现实中要有信念,生活才能继续。豆花咸了就是to be,没盐味就是not to be,这是个终极question.
挺有意思,又挺没意思,羡慕陈建斌,一把年纪还沉溺于表演系毕业大戏的氛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