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之子》上映后,对其评价出乎意料的以负面居多,从故事、人物、节奏到价值观,几乎被批了个遍,更有人将其与前作《你的名字。》相比,认为新海诚水准有明显下滑。然而,正如同大众对于《你的名字。》的追捧大多不得要领(如果仅将其作为通俗爱情故事来解读的话,其实际只能算是个三流作品),对《天气之子》的批评也是全然的偏离靶心,而完全忽视了影片激进的政治性和对于时代的重大意义。
影片的故事结构非常简单:东京正在经历严重的天气异常,作为“晴女”的女主角如果牺牲自己的生命,则可以驱除暴雨、恢复晴天。女主起初选择牺牲自己,但最后在男主的坚持下,两人选择放弃拯救世界,而是一起活下去。
在日本动漫中,最常见的主题之一即是“夺回日常”——平凡的学生被卷入巨大的阴谋或灾难中,经过一系列的战斗与抗争,最后顺利夺回了最初的平静生活,顺便完成对日常之珍贵性的赞颂(一种二次元叙利亚学?)。有趣的是,影片的主题和此正好背道而驰,讲述的恰恰是日常的不可能。如果说通常故事中,女主角会被描写成日常的象征,是和日常一起需要被守护的东西,而在《天气之子》中,女主角则成了某种和日常无法兼容的存在。于是,面对“世界系”作品的经典命题“世界还是她”,主人公的答案是斩钉截铁的——比起世界,我更需要她。
《天气之子》的惊人之处,首先在于片中随处可见的强烈表态,这既体现在主人公不顾社会伦理的最终选择上,也体现在大量口号式的台词上——“不要管我们!”,“我们不会再要求什么,所以也不要从我们这里夺走什么”,“天气什么的,坏掉就坏掉好了!”这何尝不是那些“三和大神”和家里蹲的心声?但如果我们仅仅停留在将其视作对时代现状的反映或对御宅族不愿意承担社会责任的美化,那我们又一次射出了偏离之箭。站在左派的角度来审视《天气之子》,我们会发现它不仅包含着强烈的时代精神,而且是一部有着激进政治立场的宣言性影片。
我们可以看到,电影的主角群,没有一个人是有正经工作的。男主是离家出走的学生,女主刚刚丢了兼职,年幼的弟弟无法承担工作,还有一个开着无以为继的破事务所的大叔,一个求职屡屡失败的助手……都是一些甚至被社会认为是不具备盘剥价值的人。这种安排显然不是纯粹的巧合,因为对于社会的系统性的盘剥的拒绝,首先就表现为对工作的拒绝,而电影的主线讲的也正是女主对巫女这份“工作”的拒绝。
女主的超能力,最开始是类似天赋-业余爱好那样的东西,在遇到男主后这种兴趣成为了工作,她一度似乎在为社会的奉献中找到了满足感,但是不断奉献的结果自然是自身的消失(想象那些过劳死的工人...)。现实中人类的命运虽然并不依靠超能力,但无疑是靠着每个人的劳动,并且经常是底层的透支性的劳动来支撑的。女主所谓牺牲自己换来天晴,其实不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的吗?——接受自己被盘剥的命运,去支持社会的正常运转。
东亚价值观向来歌颂勤劳、吃苦、奉献、牺牲,而当这种价值与资本主义相结合时,就形成了一种以“被盘剥”为荣的畸形导向。资本家可以将996说成是福报,年轻人对于被剥削的抗拒被社会视为不负责任。但新海诚告诉我们,不负责任并不是年轻人对于现实的逃避,而恰恰是他们最清醒的抵抗。当我们已经意识到一个稳定的社会背后掩盖的许许多多的牺牲后,我们难道不该感到,这个系统依然有序地运转着才是问题的真正所在吗?这就是为什么男主的态度如此可贵,他没有被所谓的“大义”所蒙骗——如果需要牺牲女主来救世界(要我们接受被盘剥的命运),那就让世界垮掉好了。
电影同时存在着两个完全发生在不同层面上的冲突,一是只存在于男女主角之间的,关于要不要牺牲女主、拯救世界的问题,事实上外界对此完全不知情,也并没有给他们任何道德压力;另一个则是成人世界和男女主角的冲突,警察寻找离家出走的男主和独自照顾弟弟的女主,以试图让他们回归日常生活。因此男主在警车上喊出 “你们什么都不懂!”时,观众清楚感受到了两个冲突之间明显的错位——成人世界对年轻人内心斗争的无知,同时也是无感;年轻人的激喊在成人世界里,显示为无意义的噪声,甚至从未发生过。
对成人世界来说,主角的烦恼既幼稚又荒唐(成人根本不在乎你拯救不拯救世界,只是要你回去上学),但是对于主人公这是和性命一样重要的事情。所以电影里面有一个非常扎眼的道具——枪,这个元素对于新海诚的电影来说可谓是非常突兀了。然而正是这把枪,为主角的选择增加了非常强烈的力量——你们不要以为我只是小孩胡闹,这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我可以为它去死,或者杀死你。正如鲍德里亚所说“……真正关键的是不负责任,是被剥夺了话语权或从来没有说话权的那些人们的反抗。”
如果说,影片把“不负责任”当成主题,已经构成了对“平凡少年获得超能力最终不再逃避命运选择拯救世界”这一传统的反叛,那么当这种“不负责任”不仅仅是以一种消极、逃避的形式表现出来的(虽然过程中也有过“我们逃走吧”的段落),而是最终化成了一种主动的、真正的、以命相搏的行动,是我不惜生命的代价去“不负责任”,其激进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对于院线动画电影的想象。
新海诚在政治上的激进性还表现在,主角在对关键问题的回答上是拒绝调和的。当要求在世界和爱人之间作出选择时,男主角的态度和左派的一贯立场表现出了高度一致: 如果世界的正常运转要建立在这样残酷的牺牲之上,那我宁可不要!而更为激进的是主角的第二次回答——当他面对“这样世界岂不大乱/东京会被淹没”这样老生常谈却屡试不爽的维稳态度时,他用力喊出了影片中最为震撼的关键台词,一个标准的左派发言——“那便乱罢!/天气什么的,坏掉就坏掉好了!”
因此,主角们最终的选择是:从这个盘剥系统中彻底退场。在影片中具体表现为,女主选择活下去,并相应地失去了超能力。回到地面上的女主,脖子上的项圈象征性地断裂了,这解开的并非巫女的诅咒,而是劳动的诅咒、生产的诅咒、工作的诅咒……失去锁链的女主仍然可以祈祷,但她的祈祷不再拥有实效、无法进入交换范畴,也因此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种充满热情的游戏。
最后的尾声处理同样值得击节,其构成完全符合黑格尔的“否定之否定”。首先,男主拯救女主晴,牺牲世界(肯定);之后,成年人安慰男主,世界并没有因为你们而改变,不用放在心上(否定);最终男主见到女主,做出最终判断“并不是这样的,世界确实被我们改变了”(否定之否定)。男主选择认可自己选择的意义,而没有接受成年人立场去矮化这种价值。
这代年轻人最有代表性的反抗态度,就是不买房买车、不工作、不消费、不结婚生子,且看看我们(人类)会不会死光。它不表现为破坏、斗争、剧烈的对抗,而表现为一种全面的退场。比起消极的逃避,影片中的立场更值得我们学习——不惜一切代价(哪怕世界毁灭),也要从整个系统的盘剥中退场,以保存自己的人性(所爱的人)。资本主义之症结,正在于大家过于依赖这个基于盘剥和责任的系统(从经济到伦理的全面统辖),无法做到彻底的退场,因此必须有这种“世界毁掉就毁掉”、“这种世界宁可不要”的觉悟。齐泽克说我们可以想象世界末日,却无法想象一个资本主义以外的世界,难道不正是因为我们都不敢这样彻底地撤回,无法说出那可怕的话吗——乱就乱吧、死就死吧!
在基督教故事中,亚伯拉罕应上帝之命献上了儿子以撒,最终上帝认可了他的虔诚,还保住了他儿子的性命。然而在《天气之子》中,我们却并没有看到这样狡猾的、两全其美的调和性结局——坏天气真的降临了,东京被淹没了大片,一切正如说好的那样。并且直到影片最后,作为拒绝牺牲的代价而降下的雨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天晴(正常运转的社会)和阳菜(不被异化的生活),确实是一个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且如同影片中表现的那样,这是个字面意义上与人类命运(既是片中的,也是现实世界的)相关的重大抉择。正是在这个最终选择上,新海诚令人吃惊的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没有妥协、没有调和、没有折衷——就像齐泽克说的,在左与右之外,并不存在第三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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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年来为国内“二次元”文化研究带来巨大启发的《动物化的后现代》中,东浩纪在最后的致辞中直言不讳地表示,出版于2001年的该书中的内容已大多跟不上脚步,这是“亚文化难以避免的性质”。[1]193可见他本人对当时二次元文化的潜在变革已有所察觉。比如,在对世纪末最后一年二次元作品的举例中,东浩纪将Key社的电子小说游戏Air作为由“情色的表现移转到萌要素组合”的代表:“对于游戏所要求的不是以往重视故事的张力,也不是世界观或是寓意,而是能快速令他们感动的方程序。”[1]115然而在2005年,京都动画改编的TV版Air却成为新世纪的一部经典动漫。这一时期日本动漫神剧频出,如同属京都动画改编自Key社团游戏的Clannad和轻小说改编作品《凉宫春日的忧郁》,同人社团游戏改编作品《寒蝉鸣泣之时》等都出现于2005—2007年。与东浩纪在世纪末的观察不同,这些改编作品显然有意突破以往无涉世界观和寓意的“数据库社交”与“低共鸣”状态,意欲成为有所承载的作品。 这一符合东浩纪自省的新趋势无疑说明,基于“经济泡沫破裂创伤”之上的“御宅族”(Otaku)话语已无法概括今日的二次元,而以新海诚作品为代表的“世界系”(セカイ系)则代表了一种不尽相同的新话语。近年来,随着《你的名字。》的热映,以周志强和王钦为代表的国内学者已经对“世界系”做了深入的内部阐释。但新海诚于2019年11月在国内上映的新作《天气之子》又似乎呈现了某种异变,完全逆反于以往“世界系”的观众期待,走向了青年抵抗及终末论。《天气之子》确实是一部不合格的“世界系”作品吗?而如果反之接受《天气之子》作为“世界系”作品的新阶段,那么这种异变无疑就应当被视为某种对于“世界系”的“完成”,而这就需要跳出以新海诚作品为唯一框定“世界系”的框架,重探在东浩纪心中日新月异的新世纪二次元文化中,与“世界系”平行发展而又相辅相成的作品中寄托的“世界观”到底是什么。
二次元的“创世”冲动:从《新世纪福音战士》到《凉宫春日的忧郁》
在《动物化的后现代》中,东浩纪以《新世纪福音战士》为例论述了“二次元”作品“宏大非叙事”的特征:作品只是一系列零散事件的散布,而不见一个完整的“大叙事”,这表现了御宅族从“故事消费”走向“数据库消费”的“动物化”进程。然而,虽然东浩纪指出,世纪末这一模式的晚期形态Air和Kanon呈现了一种程式化的空洞愉悦模式,但是他仍然在之后的章节指出,除了“御宅族”之外,共享同样消费模式却具有完全相反行为模式的另一群体也同样存在,即所谓的“街头系少女”。在20世纪90年代,数据库象征交换这种“意义化策略”已然无法满足最低限度的自我主体维持,御宅族群体形象伴随着经济泡沫的破裂迅速转为崩溃甚至自毁式的负面形象,其中最重要的相关事件就是“奥姆真理教”事件,一种由“无法忍受的日常”所带来的终末论自毁。相反,处于同样的最低限度主体次元被突破的情况下,“街头系少女”则表现了“可以适应”的行为方式,甚至展现了浓烈的革命意识。东浩纪引用宫台真司《活在不会结束的日常中》里的话,指出这样的行动原则“也许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那就是全面放弃包括要求的所有事物,决定性的,却是我们目前前进的道路”[2]。
虽然东浩纪没有将这一要点融入到对于二次元作品未来走向的预判中,但他仍准确地指出了数据库消费作为恋物癖的潜在双重性。实际上,虽然《新世纪福音战士》呈现为典型的“数据库消费”,但究其主题仍是关于“次元壁”被突破之后的两种态度。事实上,该作品无论在精神(“心之壁”)和身体层面的战斗(“AT力场”和“朗基努斯之枪”)模式中,都围绕着“壁—穿刺”的隐喻展开。而与一般的灾难性作品不同,其中的末世并非地球的物理毁灭,而是关于结束人类个体的“孤岛”状态,将所有人类融为一体。虽然决定继续去“适应”日常这一决断只作为结局给出,但也足以反映纵使在20世纪90年代如此萧条的社会状态下,日本社会仍有一丝要重铸世界的期望,而正是被保留在“数据库消费”中这最微薄的期望,在新世纪之后的作品中得以萌发。同属末世论题材,2000年至2001年连载,并于2002年被改拍的《最终兵器彼女》讲述了恋爱中的少女被改造成末世之战最强兵器,不得不与恋人分离的故事。在世界毁灭的一刻,少女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制造了一个与之前日常无异的精神世界,并将恋人的精神保留于其中。另一部著名的外星体入侵末世之作《苍穹之法芙娜》一度被指摘有复制《新世纪福音战士》之嫌,但这部作品完全扭转了矛盾隐喻:外星体抹杀人类的方式是出于一种“同化”的愿望,而人类则要尽量维持个体“不被同化”,即维持“值得忍受的日常”,作品后来的走向也把拯救世界的希望寄托于外星体与人类之间的互相拟态之上。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的作品都含有大量表现日常生活的内容,这与末世题材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张力。把“数据库”中的碎片还原为日常生活的点滴,这是新世纪二次元作品最显著也最容易被轻视的趋势。东浩纪的论述中读者虽不再直面“大叙事”,但“数据库”仍然被作为“大叙事崩溃”的后效来理解。在这种视角下,新世纪以京都动画为代表的日常番剧屡出“神剧”似乎是很难被理解的。然而,无论我们如何接受甚至推动“大叙事”的崩溃,唯有当它不再成为“世界”本身之“大他者”这一根基时,亦即被创造性地扬弃时,它才不再是精神包袱。于是在“街头系少女”所谓“意义变为强度”的决断之后,由“适应”转为“创造”是其必然的走向。作为该类型的经典之作,2007年由京都动画改拍自Key社另一款游戏的Clannad(中译为《团子大家族》),保留了游戏中完成“任务”(实现他人的情感愿望)就能从女主病故的世界返回之前日常世界的设定,然而即使并非游戏玩家,作品本身所带来的情感冲击也不会因为这一刻意的设定而减弱。显然这类作品在通过创造不同的世界存在方式来引导读者做出选择,这就将“数据库消费”或者“恋物癖”转向了其积极面,突出了数据库往往被忽略“感性杂多”的特质:如果你爱的东西如此杂多,你只能通过选择甚至创造一个日常世界来承载它们。
在这股新世纪的“日常”风潮中,京都动画功不可没,并于2006年自轻小说改拍了一部可以被视为“核心二次元”的番剧:《凉宫春日的忧郁》。作品塑造了一个能够决定世界存在方式而又不自知的少女凉宫春日,她厌恶无聊的日常生活和普通人类,想法和行为都很奇绝。然而慢慢地有一些朋友似乎偶然地聚集在她身边组成了社团。这些朋友都是由于她的幻想而出现的超能力者:能穿越时间的朝比奈实玖瑠、能进入异空间的古泉一树、来自外星具有超强数据记忆和处理能力的长门有希,最后是代表了日常生活的男主阿虚。这部作品几乎没有剧情可言,内容无外乎男主和超能力者们如何满足凉宫的各种荒谬的“创世冲动”,以免当下世界的崩溃。这部作品将极端不同的“世界观”态度置于一处:一方面它决然肯定了虚构与创世的绝对正当性,发出了“在虚构的故事当中寻求真实感的人脑袋一定有问题”的著名二次元宣言;另一方面,所有的虚构又都最终服务于凉宫对普通人阿虚的情感诉求。这部可以说最为符合“数据库消费”的番剧表达了这样的决断:只有在“创世冲动”被充分解放,日常中的虚构潜能被充分发挥的时候,此在的世界才是最为鲜活和完整的。
《凉宫春日的忧郁》是新世纪二次元“创世”冲动的宣言性作品,它诡谲的作品形式足以佐证此言并非过度阐释。该剧2006年初版竟采用了乱序的呈现形式,而直到2009年版才回归正序,这无疑展现了彻底将“创造性日常”从参照“大他者”现实的“崩溃秩序”中抽离出来的决心。更为体现这一决心的,就是被誉为“震惊世界”的八集段落“漫无止境的八月”。在长达八集的时段中,每集都只重复同样的内容,但分镜则完全不同。关于这一行为的动机,京都动画从未正面解释过,然而一旦将其置于“创世”的理解中,就能够窥见其中的“诡计”。在奥古斯丁(Saint Aurelius Augustinus)的《〈创世记〉字疏》中,他着重反驳了以时间线性顺序理解创世“过程”的看法,抛开其中的宗教色彩,这一反驳也完全可以被视为彻底摆脱现实线性叙事的主张。由于说话者(或创造者)“不会先发出无形式的声音,然后再把它结合起来形成话语”,故而作为数据的“质料”也不是在时间上先于被造事物而产生的,“两者是同时创造的”。[3]42奥古斯丁认为,创造的本性就在于这种“同时性”,表现在时间顺序上也就是“一次性”,“创世七日”不过是一种引导理解的权宜之计:“一次性创造万物的这位造物主也是一次性创造了这六日,或者七日,或者毋宁说重复了六次或七次的一日。”[3]165“漫无止境的八月”几乎如实复刻了这种对于创造的理解,而有趣的是,在剧情中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他们一直停留在同一天,只有具有超强数据信息能力的长门有希在真实的“时间顺序”中共经历了这一天15532次,而在衍生的剧场版《凉宫春日的消失》中,她成为希望造物主消失的反派角色。
跳出“漫无止境的八月”的方法,其实只是满足凉宫春日想在暑假最后一天和大家一起补假期作业的愿望。也许90年代对于经济崩溃的日本来说也正是这样一个无法逃脱的时间囚笼,是被东浩纪所说的“数据库”中的困兽。而新世纪的作品则无疑将“数据库”理解为一种世界之多种可能性的大全状态,一种充满潜能的日常,而非溺死于其中的恋物泥沼。正如阿虚在第八集中发现了日常中的情感潜能,将这一牢笼转化为了世界新阶段的开端,这也许是京都动画代表整个“二次元”对观众发出的呼吁:这七天是牢笼还是创造,取决于第八天普通的你。新海诚的“世界系”或许就属于这第八天。
“世界系”的“创世诗”:作为阻碍而被扬弃的“世界”
与新世纪前十年“创世系”几乎同时演进的就是“世界系”作品。与“创世系”决然转向日常潜能从而颠覆“二次元世界观”的工程不同,“世界系”在产生伊始更多地保持了和世纪末“御宅族”话语的连贯性,以一种有条不紊的节奏落回到日常的土壤。最初的“世界系”试图找到从内部避免次元崩溃后主体性溃败的方法,即一种打开“次元壁”,将“数据库消费”重制为“故事消费”的努力。这也许正是新海诚作品能够在大众院线获得成功的原因所在,实际上他已不再属于完全的“二次元文化”。
与“创世系”在日常中所辉映出的哲学不同,“世界系”则是典型的文学。国内学者王钦曾在相关讲座中论述过,在《星之声》与《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下文简称《云之彼端》)到《秒速五厘米》的演变进程中,“世界系”逐渐摆脱了《新世纪福音战士》模式下以外部威胁为中介达成的“内面”与“外面”的转化,而直接将“内面”以自白的方式呈现为“风景”,这是柄谷行人对日本近代文学生成机制的概括。但在这一叙事中被忽略的是,《星之声》并非新海诚作品真正的起源之作,其更为早期的作品,也就是制作于1999年的黑白短剧,后又于2016年重制的《她与她的猫》,几乎搬用了夏目漱石以猫为自白者的叙述方式,这无疑是对日本文学“自白制度”的沿用。在2013年为某不动产公司制作的动漫广告《某人的目光》中也直接搬用了这一模式。但在沿用这一文学模式的同时,新海诚显然也试图克服文学的“内面之壁”,这表现为只有在猫这一“自白者”去世的情况下,空洞的人心才被重新充实,从而恢复往常的亲密关系。这似乎是在“世界系”阐释中被忽略的面相:为何自白者之自白只是遗言?这也许不仅是出于煽情的考虑。
由此,一种“创世系”的诗学标准就被建立了起来,“中介的消逝才能恢复往日的联系”被视为“世界系”的原初问题。在《星之声》与《云之彼端》中,世界之所以需要被拯救,是因为它本身是恋爱得以发生的中介性场所,正如在《最终兵器彼女》中,即使世界没有被拯救,也需要以垂死之力造就一个保护恋爱的“精神世界”。在这两部作品中,世界作为中介都被推向了消逝的边界而几近毁灭。从这个角度说,《云之彼端》无疑是新海诚作品中最被低估的一部,由于少女具有以梦境遏制世界毁灭的能力而被强迫长眠不醒,在救世界还是救爱人的抉择中,“世界”这一场所作为恋爱中介的同时也是阻碍,而只有无限逼近这一边界,才能在临界时刻将少女和世界一同拯救。而这也是“世界系”与“创世系”最为逼近的时刻:不是通过赎回作为外部条件的世界才使恋爱成为可能,而是在达成恋爱的同时承载它的“世界”被同时创造。这也就是奥古斯丁创世观中所说的“质料与事物被同时创造”。
当“世界系”触碰到了“创世系”的域界,《秒速五厘米》的重要性就不在于它是最典型的“世界系”,而是它开启了“世界系”的新阶段。新海诚对于铁路的迷恋是显而易见的,在《她与她的猫》重制版第四集中,他甚至借猫之口向铁路表白:“我对这个(铁路)声音非常崇敬,规则有力的声音,那是令世界转动的心脏,将力量传递到世界各处的声音。”在《铁道之旅》中,德国学者希弗尔布施引用欧文·斯特劳斯(Irving Strauss)的概念说道,铁路使得“景观的空间”变成了“地理的空间”,人们不再介由景观的相邻性为中介理解运动的“中间过程”,而是直接朝向目的地。另外,由于速度给视觉带来的晕眩效果,铁路旅行又生成了“全景式观看”,风景的转瞬即逝使得人类的视觉经验由眼前细碎的具体事物转向了野望。[4]较之拘泥于一时一地的“风景的发现”,作为流动的风景线的铁路是世界自身“内面”的外化,它直观反映着世界内部包括社群聚集、经济分配以及权力宰治布局等诸多要素。显然在新海诚心中,铁路将景观世界转变成了地理空间系统,和景观空间相比,地理空间是封闭的,被置于坐标之中被识别的单位,即作为恋人所在之目的地。由此,虽然铁路仍似乎是一种线性联系,实则却是对于固有景观世界的破坏。如果说《云之彼端》是要将世界和恋人一同拯救,那么在《秒速五厘米》中,在向着恋人所在之地的轨道旅行中,旧世界与新世界就是同时被创造的。在这一阶段的“世界系”中,既是恋爱发生的场所也是阻碍的世界,在少年名为恋爱的行动中,同时被破坏也被创造着。
在这一视角下,京都动画与新海诚虽然在商业上互为竞争对手,但实际上都在“创世诗”这一新“二次元”范畴中并肩前行,只不过采取了不同的方案。对于京都动画来说,新世界就根植于旧世界之中,它是旧世界的固有潜能,因此它倾向于弃绝对于数据库的“全景化”理解(以长门有希为化身的超级信息体),重新将视野投向具体的日常经验,这一点在京都动画2017年的校园日常推理作品《冰果》中被发挥到了极致。而“世界系”作品则更倾向于通过全景化地把握世界,超脱出旧世界中的固有束缚,走出旧世界而达成一种直接的“恋爱”。由此,新海诚很难被归入“世界系”的作品《言叶之庭》似乎也可以得到恰当的一致性理解。在该作品中,凉亭被风景化为男女双方相遇的场所,但亭中的恋爱关系却始终受到各种外部因素的阻隔。唯有当风雨袭入亭中,双方离开凉亭之时,恋爱才直接发生,而最后的告白场景也只发生在公寓的楼梯上。作品中男主的制鞋技艺也并非仅仅迎合恋足癖,而是暗示着拯救恋人的方式,就是帮助她走出旧世界的囚笼。
由此,“世界系”作品就继承了“创世系”对于“同时性”的执念,但其方式更为激进:世界的毁灭与创造同时发生。这种创灭的同时性使得“世界”固有的中介性烟消云散了,恋爱的直接性要超越于所有中介之上。这一观念在《你的名字。》中被更为彻底地贯彻,在更为激进的设定中,男女双方跨时空互换身体,直接到达对方的地理空间,而陨石毁灭事件作为对景观的毁灭就不再与恋爱构成一种外部的“因果关系”,它就是这一恋爱自身的显现,正如齐泽克(Slavoj Zizek)在《事件》中所说:“只有世界毁灭才能成就一对恋人。”[5]在国内学者周志强的论述中,这种真正的关系被发现为“没有关系”。[6]在固有的世界中,这种“没有关系”正是现实无论如何以中介性的话语加以描述都无法勘尽的剩余物,而在“世界系”作品中,它同时是恋爱故事的目标和起源。而对于整个“世界系”来说,《天气之子》似乎正是扮演了这一角色的作品。
“只差一步就是文明的方向”:《天气之子》与“世界系”左翼面相的显露
在这样的新世纪“二次元”叙事中,再回到开篇的问题:《天气之子》仍然是一部合格的“世界系”作品吗?毫无疑问是的,实际上它对“世界系”核心观念的表露比新海诚以往的作品都要显白。而也正是因为这部最为直言不讳的作品,使得已经习惯了被恋爱外壳包裹着的“世界系”的观众感到异样。
《天气之子》的显白之处,首先就体现在当少年最初出现在荧幕中时,手边放着《麦田里的守望者》,这部篇幅精悍的作品在20世纪50年代深受战后一代美国青年追捧,支撑起了美国战后资本主义社会异化批判最尖锐的精神面相。这部作品曾多次在轰动美国的刺杀事件中出现,其中就包括约翰·列侬(John Lennon)遇刺事件以及刺杀里根(Ronald Wilson Reagan)总统未遂事件。让这样一部书在影片开篇露面,少年之后的持枪抗法行为就已然被清晰地预示了。当《麦田里的守望者》被融入“二次元”之时,我们会惊奇地发现这是一个可以被追认为“电子小说游戏”的文本。它的时间跨度极短,场景流转没有充分的叙事逻辑推动,而几乎只依赖于主人公个人情绪化的选择,出场人物也几乎只呈现一种表层的人设特征,像NPC(非玩家角色)一样为主人公的选择提供节点。而这种符合东浩纪所说的“数据库消费”模式的文学,不但没有成为玩家或读者沉沦于某种消费程式中的囚笼,反而深刻地体现了资本主义社会对于人与生活世界的异化,并凸显了主角蕴含于朴素道德期望中(一个麦田的守望者)的个人决断和反抗意识。从这个角度来看,《麦田里的守望者》之所以能支撑一代人透彻的批判意识,并不仅仅在于它的内容,也在于这种在近半个世纪后才被识别的特殊文体。
《天气之子》恰是日版的《麦田里的守望者》。虽然故事被设定于一个世界性的灾难情景中,但它除了被理解为个体愿望的阻碍之外就未曾被严肃地对待过。在这种对于世界的轻佻态度中,无论其状态正常与否,“世界”都只是个体生活的阻碍,男女主人公对于正当行为的理解就像“麦田守望者”一样只是看护着个体,而以往被作为个体存在基础的世界,则被彻底弃绝到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域界之中。如果说在《你的名字。》中,对世界的弃绝还只是表现为一种世界的被动毁灭,那么在《天气之子》中则表现为一种主动的弃之不顾:“世界系”的最终指向是对“世界”的弃绝,它最终关联于一个比“御宅族”话语更厚重的历史语境。
少女拯救最终被从世界拯救之中抽离甚至与之对立,这使得贯穿于新世纪作品中的“巫女拯救”主题得以被重新发现。实际上,无论在“创世系”还是“世界系”作品中,有待被拯救的少女都带有一定的巫术性,恋爱双方的关系总是处于弗雷泽(James George Frazer)所说的“交感巫术”之中:“举凡曾经接触的两种东西,以后即便分开了,也能够互相感应。”[7]《天气之子》中的晴女再次与新世纪初的人设遥相呼应,其中最著名的巫女便是出现在Air中的神尾观铃,她是一个背负这世代翼人诅咒的少女,幼年丧母又被父亲遗弃,由母亲的妹妹收养。由于是得到幸福而后死去,神尾观铃并未被拯救,却也仍然打破了翼人轮回的宿命,成为最后一个背负痛苦一生的翼人。
超越于“御宅族”的少女人设幻想,新世纪初“未被拯救的巫女”也许背负了战后日本由《神道指令》所带来的创伤,它是由驻日盟军司令部颁布于1945年,强制宗教与国家分离的世俗化法案。在《国家与祭祀》中,子安宣邦论述了这一法案在日本思想界激起的创伤反应,这种分离被认为是将战争责任完全推给了“神社神道”,主张对其进行最严厉的压迫性控制。对于这种强制性世俗化方案,以大原康男为代表的学者希望通过“神道国家”的再认识卸除对于“神社神道”的归罪。大原康男采取的论述策略试图说明“神道国家”是“神社神道”传统的一个异变现象,因此反对“神道国家”并不意味着“神社神道”需要背负一切罪过。“未被拯救的巫女”似乎就是这一观念的具身化,虽然在死前获得了幸福,却仍然承担了不属于她的诅咒,无法找到除罪的方式。巫女的悲剧反映了这样的愿望,即当具体的历史政治时期已然过去,“神社神道”就仍然有权被民众自由地选择,亦即一种被爱的权利。正如大原康男在《神道指令研究》中所说,以民众自由选择为基础的祭祀信仰,只要不是政治上的强制就没有危险性。[8]
然而在子安宣邦看来,这种保守的论述策略无外乎是在否定将“神社与神职被视为国家之物”这种“神道国家”在明治时起便是日本的历史诉求,大原康男通过将“神道国家”矮化为暂时出现的政治制度,试图将《神道命令》视为针对作为日本精神传统的“神社神道”的压迫性暴力,从而将其从军国主义·超国家主义的归罪中解放出来。[9]116—118持左翼立场的子安宣邦明确地指出,实际上《神道指令》并非针对性地压制法案,而是重申了《日本国宪法》中关于政教分离的世俗化原则。虽然日本右翼思想家试图通过将欧美国家重新发现为“基督教世俗国家”而佐证“神社神道”的非罪性,但这一论述策略中有着历史性的倒错。事实上,明治时期的日本看到的正是欧美国家基于宗教认同感面相的国体,正是由于这种对于宗教性的前置使得日本第一次世俗化最终导向了战争的结果。而再认识论者则试图通过这一原则重新发现现代世俗国家中的祭祀性与宗教性,并假设这种宗教性未曾在“神道国家”的历史进程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这无外乎是历史的颠倒。[9]122—123
如果将“巫女”视为这一争议下日本“神社神道”的化身,那么新世纪初的“巫女”无论获救与否,她们都以受难者的形象出现,且都仍然被期望带回旧时的世界:在Clannad中少女只有通过复归旧时的安乐世界才能够被拯救;在《云之彼端》中,对于旧世界的置换被终止之时少女才得以醒来。但从《你的名字。》开始,对于少女的拯救只有在旧世界的毁灭与新世界的创造中才能够达成。其中身份为巫女的宫水三叶显白地表露了其“神社神道”的象征身份,而她在开篇就不断抱怨乡间生活和神社活动,表达着对于都市世俗生活的向往。然而在尚未瓦解的旧世界中,身体的交换象征着神道与世俗的彼此寄身皆处于矛盾之中,只有以旧世界的毁灭为契机,两者才能够跨时空地相遇,并在新的世界线中,神道才得以融入世俗化生活,并在日常之中重新被邂逅。《你的名字。》的决定性意义,就在于呈现了这种左翼的世俗化理想。
在这样的脉络中,《天气之子》作为“世界系”最终解决方案的面相已然十分清晰。通过牺牲巫女而换回既有的世界面貌及秩序,这是对于新世纪初巫女拯救题材的回归,服务于某种右翼视角关于“神社神道”归罪的创伤性表达。而新海诚以一种左翼色彩的决断正面击溃了这一表达:如果说“神社神道”真的是值得日本珍爱之物,正如晴女在地上所行之事,它仍然能够寄托愿望,那么就应该彻底地剥离她的神格,卸除旧世界对她的捆绑,在旧世界的毁灭中期望能在新的世俗化世界生根发芽。如果说《你的名字。》说的是“只有世界毁灭才能成就一对恋人”,那么《天气之子》则是在说:我们必须通过从天上把少女救下来(对于“国家神道”的世俗化),才能彻底和旧世界决裂,而这是保护少女(“神社神道”)最好的方法。
总而言之,《天气之子》标志着“世界系”的完成。正如那句独白:“那个夏天,我们改变了世界的形态”,它最终展现了对于日本整个国民精神之历史重负的反省。在《近代日本的亚洲观》中,子安宣邦论述了自1930年开始日本为谋求地缘政治地位而展开的自我表象。以高山岩男为代表的“世界史的哲学”在一战的徒劳中看到了西方普遍性历史话语的缺陷,同时也是其可利用性。在一种对抗性的急切话语中构建着以作为“特殊国家”的自身为中心的普遍性历史概念,这样的历史哲学观最终成为“东亚共荣圈”等侵略意识形态的策源及其事后粉饰。[10]26—28从这个角度来说,“世界系”正是在逐渐地摆脱《新世界福音战士》所确立的基于外部威胁的“世界系”,消除对抗性话语这一基础性中介。于是,弥漫在20世纪末,具有某种排斥性和自我中心性的“御宅族”话语,在《天气之子》中随着世界面貌的改变而被彻底动摇了。
从“拯救世界”到“毁灭世界”,这是“世界系”作品在20年内走完的历程,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样的历程始终伴随着“创世系”一同展开。“世界系”重新阐释了“拯救”这个词的意义:一种终结和创造的必然机制,这是世界得以更新和运转的真实动力。而与“创世系”不同的是,“世界系”最终看到了“终结”似乎是比“创造”更关键也更需要投入意志的目标。正如子安宣邦主张道:“‘世界史’的终结乃是把国家作为历史中行为合理化的终极依据,这样的时代已经终结,而且必须终结!”[10]30而这种指向终结的决心所引出的创造的一面,似乎就是《天气之子》中少年在空中救下少女时的配乐《大逃亡》(グランドエスケープ)中的那句歌词: “只差一步就是文明的方向。”
(谨以此文悼念京都动画纵火案中的死难者)
注释[1]东浩纪.動物化するポストモダン[M].东京:講談社,2001.[2]宮台真司.終わりなき日常を生きろう[M].东京:筑摩書房,1995:168.[3][古罗马]奥古斯丁.《创世纪》字疏[M].石敏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8.[4][德]沃尔夫冈·希弗尔布施.铁道之旅:19世纪空间与时间的工业化[M].金毅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80—83.[5][斯洛文尼亚]斯拉沃热·齐泽克.事件[M].王师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20.[6]周志强.现实、事件、寓言——重新发现“现实主义”[J].南国学术:2020,10(1):35.[7][英]詹姆斯·乔治·弗雷泽.金枝[M].赵昍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88.[8][日]岛菌进.国家神道与日本人[M].李建华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166.[9][日]子安宣邦.国家与祭祀:国家神道的现状[M].董炳月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10][日]子安宣邦.近代日本的亚洲观[M].赵京华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
三年前,当三叶与泷再次相遇,“なんでもないや”响起,电影正式落幕之时,呆坐在电影院的我,收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全方面的满足感。那种感觉,是属于特定年龄、阅历的成长烙印,且几乎无法被时间所取代的。
相信就算讨厌新海诚的观众也不得不承认,《你的名字。》是新海诚在剧作上最成熟的一次。意识互换+时空错位的设定,青春男女的情愫,无比完整的故事情节逻辑架构,再加上他一贯擅长的“新海诚”式动画美学,使得《你的名字。》创造了200亿日元和五亿RMB的票房奇迹。而这一成就,也自然而然的让观众对他的下一部作品《天气之子》抱以极高的期待。
但在迷影三年后,我开始意识到如果我再拿《你的名字。》的标准去期待《天气之子》,那必定会只剩失望。
那为什么新海诚无法通过《天气之子》去复刻《你的名字。》的成功呢?我想最大的问题应该还是剧本。
像《你的名字。》这种剧本吧,你要说它新颖呢,时空错位,意识互换那些概念人家早在几十年前就玩过的;青春题材,男女情愫,新海诚也未必就能比别人写的更感人;而故事节奏,圆满度这些,长久以来都是新海诚被影迷所诟病的部分。那么,新海诚到底是如何做出《你的名字。》这样顶级的商业动画作品的?
对此我想只有一个解释:可遇不可求。真的,无论是科幻元素,灾难元素,爱情元素什么的,在《君名》的剧本里真的被整合的太完美了。日常生活,危机将至,叙事诡计,“最后一分钟营救”,和令人春心荡漾的HAPPY END,在完整的故事圆环与极佳的叙事节奏下,配合以精美绝伦的画面,和RADWIMPS那无法让人忘记的电影原声,我想《君名》所有的成就在这个如此“完美”的动画面前都变得如此合理,新海诚真正在《你的名字。》里做到了商业与艺术的完美融合,无论怎么样的礼赞,都不为过。
那么,在确定《君名》的成就无法再度复制之后,我们又该以怎样的角度去看待这部作品?《天气之子》,到底是一次借由《君名》的商业成功,还是一场“自我表达”的文本失败?
画面和音乐,依旧是属于新海诚的高水准
我想这一点应该是各位影迷朋友最不用担心的一点了。在更高的经费与更多的人手面前,新海诚的动画美学,只有更精致的份。其实前半段大部分镜头,给我的感觉都不算太好。连续的阴雨天气使得画面似乎朴素了几分,而东京街景、雨滴溅落,以及手机屏幕、地铁街道、公寓生活等元素,都是我在之前的新海诚作品里反复品味的东西,所以《天气之子》的前半段与我来说,真的好像没什么新鲜感在里面。
直到三人成立晴天小队开始,当晴天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观众眼前时,画面风格的转变也代表了叙事上“三幕式”的承接。在视觉与故事上都开始让观众兴奋起来,而后面烟火大会上的伪“航拍”镜头瞬间让我鸡皮疙瘩,那种由3D所做出来的“穿透”感简直无与伦比。在这种被部分人所诟病的“转描”美学中,新海诚依旧保持了“动画”这种叙事载体的特殊而又无可取代的性质。
至于后面的东京雪景,云上世界,日剧跑和最终相遇的片段,相信就不用我再多谈。新海诚再一次用顶级的动画制作水准,证明了自己依旧是那个让人心醉的“壁纸狂魔”。
而更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声音的使用,相比《你的名字。》,这一次新海诚明显更加大胆。多次使用声画分离的空间/时间转场,用来加速/压缩叙事,提炼情感。而大量情绪爆发后的静音处理,RAD作曲中的诡异音调,则更加显露出新海诚的野心。借由这种大胆而又驾轻就熟的视听处理,新海诚到底想要证明什么,表达什么?
理性与感性,是角度问题,还是立场问题
至于剧作上的处理,正如我前面所言,是一部会让那些拿着《你的名字。》标准的观众失望的走出电影院的作品。而这部电影所呈现的新海诚,终于大大方方的暴露了他的“反社会”人格。
相较于前作中立花泷为了拯救三叶而拯救整个系守町的主线,这一部简直就是完完全全的“反面立意”:帆高为了能再度见到阳菜,而做出了让东京淹没的选择。就冲着这一点,那些因为《君名》而喜欢上他的观众绝对会在电影院被“自我-集体”的价值辩论搞得厌烦,更别提获得满足感了。就算通过“为了大家的晴天而牺牲一个人”的台词,以及东京终将沦为大海的寓言来尽可能的去消除这种价值上的“隔阂”感,这种剧情立意上的设计本身就够让人头疼了。在《你的名字。》里向观众献出玫瑰的新海诚,在这部《天气之子》里,终于露出了“作者性”的獠牙。
以电影内外的成年人的理性视角去看,这是尴尬的,幼稚的,脑残的,不可理喻的。无法去理解,也无法去感受,只能通过最纯粹的利害关系去评判这种价值观的存在与否。而在另一种视角看来,这是一部在内核上极度提纯的爱情寓言,是真正关于边缘人的“神话”载体。将存在的意义从他人转移到对方,用这种对世界的背叛换来我们的存在,如此感性,如此疯狂,如此反社会,却又如此的不可捉摸。
但颇可玩味的是,这一部《天气之子》在许多核心桥段上,似乎都可以和10年前的那部《新世纪福音战士:破》所相照应(“再一次见到阳菜”与“把凌波丽还给我”,还有共同“毁灭世界”的结果趋向)。而真正有意思的来了,新海诚用这么一次偏执且大胆的价值观“背叛”,却将自己变成了庵野秀明二十多年前在《Air/真心为你》所嘲讽的那种无贡献,无职责,无社会责任感的“低等死宅”。这种无意识的自我嘲讽,是否也是本片的价值之一呢?
至于新海诚这一“失败”的畅所欲言到底值不值得,我想,还是由各位看客来判断吧。
的确狠。可惜,还不够狠。
东京求职,晴女赚钱,无能警察,黑帮与枪战,如此这些,都好像是新海诚为了市场而做出的一种“噱头”上的妥协。但在这些常规元素的衬托下,这样一个高度寓言化的故事就显得更加与主流视角格格不入。
这算可惜吗?算,也不算。在新海诚用獠牙撕碎这一切后,他却再一次用这些元素微笑的将我们的心情给拼接起来。而在这样的反差面前,新海诚总算是实现了他所久久期盼的一次对观众无情而温柔且不可抗拒的反击。
但这样的反击真的够痛快吗?光就结局来看,实在是太不痛快了。《天气之子》的结局简直太无趣了,与《你的名字。》的那种圆满感相比,这部的结局只剩下妥协后的敷衍与无奈。试想一下,哪怕是最俗套的那种结局,帆高与阳菜在空中相遇,云层上的世界逐渐远离他们而去,脚下的东京一片狂风暴雨,在RAD那绝配的原声衬托下,这个世界被海洋所同化,却不及天空中二人的爱意(就跟《搏击俱乐部》结尾看高楼倒塌的镜头一样牛逼)。这样的设计,这样的意境,是不是更加疯狂,且浪漫。
可惜啊,这样的妥协,最终所能留下的,也只剩“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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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翻译的一些吐槽
《天气之子》这个WTF结局看上去是不是有点《横滨购物纪行》前传的意思哈哈。
1
十年前写《押井守与宫崎骏的战争》的时候,看到宫崎骏说过的这么一段:
我希望再活30年。我想看到大海淹没东京,NTV的电视塔成为孤岛。我想看到曼哈顿成为水下之城……我对这一切感到兴奋。金钱和欲望,所有这一切将会走向崩溃,所有这一切将被绿色的杂草接管。
新海诚第一部长片《追逐繁星的孩子》充满了八十年代的作旧感,静下来的大段独白还是短片时的新海诚,动起来的时候感觉就非常吉卜力了。想不到这次居然拍了宫崎骏想像的东京沉没。
这确实有点有生之年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是针对谁而言的哈哈,可能是宫崎骏,可能只是新海诚一偿宿愿,终于找准了致敬的形式不在面子而在里子,也可能压根儿他也没想让人看出来。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我这个观众的过度联想了哈哈。
每次有像样的作品登场,大家就急着讨论谁能成为宫崎骏的接班人,新海诚能不能成为宫崎骏的接班人我不知道,倒是率先在票房上继宫崎骏后成为日本影史上第二位拥有两部百亿日元票房作品的本土导演。
2
《追逐繁星的孩子》的时候,虽然在艺术层面的展现力(不限于设定主题及视听的结合程度)还欠缺磨合,有点高畑勋拍《太阳王子霍尔斯的大冒险》时的感觉,粗糙,但确实是可以看出一点东西的,特别是电影感方面……可能是对于写实的追求,另外包括急进的剪辑和运镜,让它看上去与一般的日本动画若即若离,更像是作为电影人身份寻求的东西。
《你的名字。》确实是给了新海诚一个天赐的机会,这样才会有《天气之子》的出现。不单单是说他在《天气之子》进行串烧搞了个新海诚大宇宙,在《天气之子》里他还把自己的视觉美学臻于完美,另外在视听结合方面——不单单是指声画同步,而在音乐对主题的加成——也做得极为出色,毕竟是曾搞出《星之声》“Through the Years & Far Away”的家伙。
《追逐繁星的孩子》《你的名字。》我都给了四星,《天气之子》我是觉得更上一个台阶了的。新海诚的进化还没结束啊,有种这样的感觉。但没想到啊,一看评分,《天气之子》居然比《追逐繁星的孩子》还低……因为《你的名字。》,观众心理落差太大!?
《追逐繁星的孩子》因为设定上的特异性,有种他跳出自己原来既定题材的尝试意味,所以,其实下一部,下一部长片仍是高中生恋爱,还是其它可能性的题材故事,才是决定新海诚是不是能再进化一次的关键。
anyway,他不拍动画,还能干什么?回去经营继承家业(建筑世家)吗?但感觉这次把所有房子都沉了,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
3
川村元气这次真是压对宝了。
还有,就是这样的感觉。
川村元气在细田守身上已经压过很多次了,在新房昭之身上也压了一次(《烟花》)……直接导致他担任制片的这些作品存在着某些似曾相似的元素——从海报上来说,就是碧空系吧,包括上个月上映的长井龙雪×冈田麿里,标题就直接叫《知晓天空之蓝的人啊》。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当然也可能是偶然。
总之,说真的,感觉是可以跟细田守的《未来的未来》放在一起进行讨论的。
川村制片的细田的三部《狼的孩子雨和雪》《怪物之子》《未来的未来》,单单看来可能没什么,但连起来看,体系感觉就相当明显。
另外,《未来的未来》吧,看着其实有种“这差不多算是细田守的《龙猫》吧”的感觉吧,而《怪物之子》是千与千寻版哈利波特,《狼的孩子雨和雪》里为什么没有狼了,因为母狼都变成女人了——有点针对《幽灵公主》哦……所以绕到我们开头这段,让我自圆其说一下:
这果然是川村元气的宫崎骏致敬系列!?宫崎骏爱好者齐集号!?
至于《天气之子》这个标题……为什么不叫《100%的晴女》呢?这样搞不好还能拉到一波村上春树(《遇到百分之百的女孩》)爱好者贡献票房。当然,叫“爱自己,其他人都是雏狗”也可以哈哈。
微信公众号:moviesss 首发于MOViE木卫
新海诚作品,之前也一直拿天气和风景做文章。最明显的,就是《秒速5厘米》的春季樱花,《言叶之庭》的初夏梅雨。这种环境氛围晴雨表,固然是引发多愁善感主人公的悲春伤秋,另外还直接对现实,进行了500%浓度新海诚滤镜的加工,成为导演本人的原画标签。
不只是东京,整个日本列岛由于靠海,四季分明。
有人要说,北京也是四季分明啊。但要表现北京的晴雨雪,可能很有难度——极大可能变成雾霾、沙尘暴和毒太阳。总而言之,北京这样的城市,本身就不适合人类居住,更不要说,凑一对少年少女,在那你来我往的,谈情说爱。
看完《天气之子》,我的感慨,是想赋诗几句: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虽然大家经常揶揄琼瑶阿姨,觉得她是上世纪的爱情洪水猛兽,可是,怀春少年(女),悲悲戚戚的,从来也都是人之常情。像《天气之子》这出大型中二世界天气系的动画片,本质上就是一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矫情玩意——我说的没有一丝夸张成分。
它借都市传说,附会上东京原是大海的梗,挺好。实际上,怎么看这本子,都是新海诚要展现他好美好美好美的七彩光谱作画大法。从出道的《秒速五厘米》,一直到第一次在国内新爆的《你的名字。》,任何知道他名字的,基本上都对贴有个人标签的棱镜光,眼熟到不行。
《天气之子》的最大问题,是晴女奉献自己,毫无情感动机,连讨对方欢喜都说不上。两个人本来你依我浓的,好想好想这么在一起。仅仅好像是大家不怎么喜欢下雨🌧️而已,晴女就觉得对不起苍生。 实际上,那下不尽的,两个月的豪雨,也没有让东京这座城市颠倒,人们照常通勤工作,👮照常抓人,更没有影响男女主人公相识相爱了。
搞这么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玩意,还是为了后面男主救女主的戏精上身(故事该转折了!)。《天气之子》把男主救女主的情绪爆发,逃脱行动,痛下决心,连哭带吼,活生生整成了感动东京的表演过程,做作到接不上戏。 如果说,跑铁轨是日本动画加新海诚本人标签的套路活用。那么,警察围堵小绵羊机车的桥段,完全是商业片标配,如果是突突突东京市区,真不想多看。
最离谱的,还有那位几次反水,不停摸手上戒指的老哥。他无缘无故地出现,又神魔上身的反扑,总而言之,就是要表现爱之忠贞坚定,好在最后,把男主往天上推,成全这小两口。
大家知道,动画片里任何事物,都是创作者和原画师加上去的。所以看着男女主人公,在积雨云上一番高空速降表演,以万佛朝宗的功夫方式落地,我并没有觉得特别美,更没有心血来潮做感动状,而是一直盯着男主手腕处的手铐。它一边扣在男主上,一边在高空中挣扎。 男主怎么都抓不住女主,我心想,该不会直接用手铐,把对方拷上吧,这样就生生死死,永远在一起了不是。 结果,新海诚并没有接这个梗。
这是技术失误还是编剧失误嘛?当然不是。
一直到枪响和手铐,《天气之子》都在矫情的道路上跑出了全马(马拉松)的距离。那把枪,开枪的冲突方式,同样处理得十分草率。
离家的少年,是否需要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去反抗家庭、学校和社会体制规章。作为一个架空电影,《天气之子》似乎对少年特别想融入东京的心情,别有感触。从踏进东京大都会的那一刻开启,男主的心声,不断以画外音旁白形式出现(个人有点抵触的一种电影手法)。但《天气之子》最噩梦的表现方式,是动不动就让男主哭,稀里哗啦眼泪成灾,像海。然后是一言不合,毫无征兆地大插歌曲——我在《你的名字》已经有点忍无可忍了,以及老土到渣,审美像昭和时代土味爱情片的闪回方式,真的太可怕啦。
《天气之子》能在日本做出近140亿的票房,又代表日本申报奥斯卡参赛,说明这部片子自然有可取之处,它全方面展示东京的城市魅力。再怎么不济,把动画片当通俗言情剧拍没什么问题,但新海诚能不能别搞得这么没追求,净学一些迎合大众口味,老掉牙,酸臭到嗓子眼的破抹布。
好比片中主人公是未成年,16岁少年人的爱恋,好像很纯情,很羞涩,有第一次的表白,第一次要送对方礼物,我心雀跃,忐忑不安。可稍微一想,你就知道,已经进入令和年的日本年轻人,怎么可能还在玩小朋友过家家这一套。这完完全全,是高年级小学生都已经开窍了的事情。
新海诚当然有意识到这一问题,于是用小学生水平的风前辈(晴女的弟弟),来化解这种弱智青春恋歌尴尬。可是,男主一直在那自我对话,跟自己抒情的劲,真的令人大倒胃口。
还有不知为何,新海诚特别喜欢年龄差的设定(即女>男),想想也是很无聊。难怪不成熟的离岛少年,永远需要追寻一个比他更成熟,有担当,能在城市立足的女性?搞半天,还不如玩宅男系的看胸梗。毕竟有人说,他再也不想看新海诚在那哭天抢地了,除非他去拍个色香味俱全的H漫来耍耍。
从进入工作室打量成熟女性,误以为是老哥情人,到解救晴女手拧毛巾,中间不乏一些色色的视角眼光,《天气之子》虽然把情感处理得极端弱智,却还是个成人向——尤其是那些希望重温少女怀春时代,像长不大的迷你兔那样可爱,活在自己小世界的白日梦观众。
毕竟,只有东京雨一直下,日本其他地方,或者世界各地(哪怕电影展示了一个卫星云图的地球全貌),是淹没了,还是死了几千万人,他们也不想扯上关系。他们眼中的世界,只有你和我。准确的说,只有少男少女,和被他们感动到的那个自己。
如果我没记错,出场读的书,就是《麦田里的守望者》。男主角帆高,从一开始就定下了一个反叛的形象。后来另一个大叔少年(外表假装是冷漠的大叔、实际上内心是少年),让他不要抗争了,回老家吧。
但是一边说,却一边送给他一顶鸭舌帽。
鸭舌帽,便是《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标志。正是因为《麦田里的守望者》,反戴鸭舌帽才成为一种潮流。他标志着年轻人对这个世界,对成年人的伪善、虚伪、假模假样感到恶心和反叛。《麦田里的守望者》,就是少年的圣经。它的理想是什么呢?
就是站在一片麦田里,在悬崖边上,守候着一群孩子玩捉迷藏,防止他们掉下去。什么都不做,就看着这些孩子。
所以,从一开始帆高读的书,就暗示结局,他不会拯救世界,只会拯救阳菜,一个孩子拯救另一个孩子。
电影还给了他一把手枪。那就是他对抗世界的武器。
男主成为通缉犯,拘捕、袭警、越狱警察局、非法持有枪支,甚至用枪威胁警察,这些行为都是在宣扬,与世界为敌也要做自己。
而所谓电车难题是不存在的,世界一直这么疯狂,一切都无可挽回的走向庸俗。重要的是和爱人重逢。这部电影的核心大概如此。
《秒速五厘米》最终的偶遇,却没有相认,令无数少男少女哭的撕心裂肺,对新海诚产生了恐惧。
《你的名字》看到最后,心中恐惧两个主角失散,最后重逢的时候,终于安心放下预备好寄给新海诚的刀片,开始找纸巾擦眼泪。
再到现在《天气之子》,不需要偶遇,不需要命运,少年与全世界对抗也要寻回爱人,主动奔向天空去握住爱人的手。
不得不说,新海诚告别了自己的少年心事,打破了心结。正如一扫阴霾绵雨的东京,越来越晴朗了。别再为世界祈愿了,为自己祈愿吧。
陨石、彗星、巫女、神社、故乡、灾难、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少男少女心中的情感。这样的动画,被称之为【世界系】。即男女主人公之间的感情,与整个世界的灾难灭亡,直接关联起来。【世界系】代表作,就是大名鼎鼎的《新世纪福音战士》
虽然同为世界系,有的作品便是happyend,世界也拯救了,感情也圆满了。有的作品却是二选一,只能在困境中做出自己的选择。
《天气之子》最感人的点,就在于,世界会一直疯狂,不需要谁拯救。或者就算需要救世主,我也不会选择牺牲。因为我选择了你。我要救的只有你。
一定要见到对方,一定要奔向对方,没有对方生命就有一块巨大的空洞,这样的感情故事永远会打动观众。只要你爱过,就会被他打动。
最后,与其说是去看电影,不如说我是去看大型MV。
一无所有的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我
在时间的缝隙里苦苦的挣扎着
只有不抱希望的人、和足够智慧的人
才能在这个胜者为王的时代苟延残喘
爱能做到的还有什么呢
我能做到的还有什么呢
是你曾经给予我勇气
所以想为你勇敢一次
为什么要让一无所有的我们
怀抱梦想
为什么要让我们对有限的人生
心存希望
为什么给予我们一切
却又从手中一掠而过
即使如此依然想拼命抓住的我们
是丑陋的吗
还是十分美丽呢
爱能做到的有很多
我能做到的,还有很多啊
再和我一起看吧
眼泪一直流,总是一句话就写出我内心里拼命想藏起来的话。一开口我就哭,一开口我就哭。真想一辈子做少年。
不要为世界祈愿了,为自己祈愿吧。
祈愿点个赞把
我是 @王俊俊,电影/文学优质答主,连续更新优质内容已经超过800天没有断更。
仅影评内容在知乎已经超过200K赞。微信10w+影评和豆瓣官方转载上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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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被抹去前史的春光灿烂猪八戒与小龙女的故事。以前的新海诚是笑中带泪,这一部是破涕为笑,一种荒谬到极致以至于火冒三丈却寻不到愤怒源头的奇妙观感。
有必要泼一下冷水:不是黑,作为期待已久的诚哥新作,很失望。整体结构完全比不上君名,剧情很迷很迷,一如既往精致的画面和比前作更好听的音乐都撑不起这个故事。男女主角的相遇、连接以及彼此之间的感情太过苍白,全靠男主令人厌倦的呐喊来刻意强调。此外,几乎所有的冲突都制造在和警察(剧中反派?)的对立上,显得莫名其妙甚至有点引人不快。看似更宏大的“世界系”设定,最终还是落在了小格局上。
看懵了,无法评论这个故事。但第一感觉就是羡慕。随便一个离家出走就能遇到双马尾美少女和nicebody大姐姐,美少女还附送了个会女装的弟弟,更过分的是顺带连猫都有了…我也离家出走过怎么就没这么好的事情,生气了。
天气之子又名广告之子,连我国的海尔都强行打了一波广告,海诚哥的电影必有元素,天空,四季,云彩,彩虹,铁路,城市全景。以及放不下对胸的执念。女二号永远都比女一号好看,男主永远都是最艮的。立花泷和三叶强行乱入难不成是要打造新海诚电影宇宙?个人觉得你的名字高于天气之子。
真是有些看够了这种我不想我不想不想长大的戏码
打2分的是认真的吗。我觉得比起前几作有很大突破。男主傻缺中二为了爱情宁愿全世界下雨,这种不完美和躁动才是青春期的完美体现,得知女主真实年龄之后不管身边的警察,为了去找女主连枪都使,这种无畏的不理性的自负的看似自私的举动难道不就是那个年纪的爱情吗??这个世界是有很多乖乖娃,但是这不是这部作品想要表达的东西,没看懂的憋插嘴,敢于挑战不完美的角色和剧情才能证明监督的水准,没有逻辑就是最好的逻辑
7分,画面和音乐还是没得挑。剧情部分似乎被吐槽很多,但我还挺喜欢的。一部特别中二与少年气的电影,甚至有点不懂事一般的不管不顾,这反倒是我最受用的地方。小栗旬的角色恰好就是男主的另一种对应,人嘛,有时候就是该疯一点,顾虑太多就越来越没劲了。当然,剧情确实还是有些没那么顺的地方,但是,有喜欢的部分就够了。
在我心里新海诚作品还是以文学性为代表,我不太接受它的商业片化。这部天气之子的模式化在君名之上更攀一层,讲述了一个并不是特别有趣的故事,同时将以往的内敛的文学性表达将至了新低。虽然一镜一帧还是那样的美,甚至更加美了,但它并没能衍生出更多令人动容的意象,能够触景生情才是最好的美。还是一样的细腻画面,还是一样的插入曲手法,但角色平板化,故事模式化,总不免感到一丝疲惫。不过这次可以明显看出更大胆的剪辑,途中甚至数次出现长达近10秒的黑屏,意在让人沉淀与回味。令我印象最深是第一次开枪时的桥段,表达把握得非常棒.再有就是双人坠落的那一镜,个人认为它是这部剧的核心高潮了,拍得也非常棒,只可惜有些戛然而止。因自己过高期待的落差而打下三星,对情感的挖掘和表达差了《秒五》太多太多,离别也沦为一个没有内核的形式躯
盂兰盆节跨过魂火,去世的人就能出现;天空之上穿过鸟居,透明的她就能回来。人类习惯用适应与否推断天气的正常,恰是剪断了人类与天空牵连的细线。若你不是治疗天气的巫女,便不必承受透明的命运。若被水淹掉是世界的宿命,我们是否要联手改变天气的形态。你我是天地间的过客,爱才是放晴的唯一条件。
跟“你的名字”相比退步了,依然是画风绝美但讲故事能力为零的新海诚。太多逻辑硬伤、东拉西扯的剧情以及强行圆满的结局。“只要我们能恋爱、哪管洪水滔天”的世界观让我目瞪口呆~
3.5。诚哥啊 这次文本真的太弱了……开场前EVA的贴片预告都让我虎躯一震 立民党的广告动画甚至让我热泪盈眶 到了正片 能让我感同身受的只有湿乎乎的东京和每天必经的街道。节奏形态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商业的模式化确实带来了不少便利 但我无法被预设好的感动吸引。认真看完所有人员名单才退场 凝聚了这么多人心血的作品 确实是精美的、安全的 值得收回成本。所以下次 来点大胆好玩的好不好……
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是阴天;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变成了晴天。比起晴空,我更需要你。只要有你在,每一天都是晴天。
写的是什么那是真的看不懂了 我对男主能从池袋跑到代代木是很服气的 他还是在山手线上跑的 蛮聪明的 毕竟不是东京人所以会迷路(本片我觉得最合情合理的地方
190719涩谷东宝:“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放晴天来到。”
画面和音乐满分,剧情节奏还是新海诚的痛点。似乎是抓住了大众对于君名喜爱的点,然后把所有的元素都塞进去密集地煽情,丝毫不管人物逻辑的合理性。男主沿着山手线徒步池袋跑到代代木,长达两分钟的双人煽情跳伞,剧本可能是琼瑶写的。新海诚说的很对,这确实会是一部评价两极分化的作品,在画面做到极致的同时,剧情仿佛失忆,灾难性地为了达到煽情目的向前推进。新海还是没有跳出君名的框架——或者他根本没想跳出来。
有人看麦田里的守望者写出了攻壳机动队SAC,有人写出了天气之子,人类真是丰富多彩。
带着很大的期待去看的,完全无法代入感情。怎么看就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在胡闹啊。首先离开家的原因也没有交代,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也很模糊,最后拿着一把枪乱来,不管是什么原因持枪就是不对吧,而理由只是“我要去找女主!”拜托,不要再自私的给大家添麻烦了…牺牲些什么交换超能力也是老梗了吧
和《你的名字》近似的世界观,少年荷尔蒙和世界秩序的博弈。《你的名字》以个人意志逆转自然灾害得以动情在于伦理上的合法性,《天气之子》欲破环的却是成人世界的交换原则,责任感的丢失让它的幼稚鲁莽更为刺眼。
画面很星海城。他多年的努力也让人敬佩。刻意制造的戏剧冲突看得人很难受。强行感动和强行温情。强行高潮的刺耳音乐。也许已经是现在很好的日本动画。但营销团队不要再拿这种追求商业化的动画片和宫崎骏比了。内涵艺术和审美,创造力和想象力,压根比不上宫崎骏。
画质一如既往无可挑剔,剧情上争议可能会有点大。看的时候京都已经连续下了二十天雨了。俺、100パーセントの雨男😂